他想着想着,就笑了会,脑袋歪着靠在车上,又被池野塞了个薄毛毯垫着头,才惬意地调整了下姿势。
小声说:“真好。”
池野问:“嗯?”
“我好幸运呀,”佟怀青的眼睛没完全睁开,眯着,“好开心呀。”
他说的时候,嘴角是上扬的。
池野看他垂着的睫毛,脸颊上的小痣,以及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伸出手,在对方脑袋上揉了把。
自己紧紧抿着的嘴角,却丝毫没有放松。
甚至更加焦躁。
这股子的不安感一直持续到找了诊所,给佟怀青的手换纱布,这时池野才看清掌心的那道伤,一言不发地站在后面,脸黑到吓人。
要命。
连旁边地上趴着的小狗都害怕,摇摇尾巴走了。
佟怀青浑然不觉,继续打瞌睡。
到家,车停在外面,佟怀青迷糊着被揽住肩膀往前,进了院子,此时的雨已经停了,地面上还稍微有一点的积水,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没有星星,只有很稀薄的灰云。
金银花也开败了。
种在轮胎里的月季还好,稀稀拉拉地缀着几朵小花。
佟怀青看了看,扭头问:“俩孩子呢?”
“周末,和王海一家出去玩漂流了,后天回来。”
佟怀青想了想,又笑:“你故意给人家俩支走的吧。”
池野:“嗯。”
他这一大方承认,佟怀青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去看了下自己的行李,走得匆忙,是池野给他整理的,那只破烂的小兔子放在最上面,很显眼。
佟怀青拿着往卧室走,刚放床上,就感觉枕头有点歪,下面好像放了什么东西。
拿出来一看,是个红包。
塞得鼓鼓囊囊的。
他捏在手里出来,池野正在扫院子里的水,见到后愣了下,怪不好意思似的抓了下自己头发。
“这是什么?”
“就……按理说,对象头一遭上门,不得有红包吗?”
佟怀青哭笑不得:“我又不是没住过。”
“那不一样,”池野咳嗽了声,“毕竟……身份不一样了嘛,我家没什么长辈,就代劳了,你将就下。”
佟怀青瞅了会,走上前,抱住池野的腰。
“哥,”他的脸紧紧贴着对方的胸膛,“我没什么遗憾,真的。”
池野可能嫌自己手碰了扫把,就用胳膊环了下佟怀青:“不行。”
“得有遗憾,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你都没见过。”
一间两元精品店就能给人忽悠住,多没见过世面呀。
池野低头,蹭了蹭对方的鼻子:“玩过雪没,等入冬了,在院子里给你堆个大雪人。”
可佟怀青只是笑笑,没答应。
手受了伤,没洗澡,池野摆放好凳子和水盆给人洗头,然后又站在镜子前,给佟怀青吹头发。
佟怀青懒洋洋地阖着眼,感受暖风扫着耳畔。
池野收着手劲,很认真细致地移动吹风机,指缝里暖呼呼的,带着他熟悉的洗发水味儿,对方的耳朵有点红,再下面是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有点扎眼。
扣子都不好好系。
池野面无表情地给人领子提好,专心致志地继续吹头发。
结束后,佟怀青使劲儿伸了个懒腰,踢开拖鞋,赤着脚踩在池野的鞋上:“你带我去睡觉。”
池野:“好。”
给人放在床上,佟怀青得寸进尺,搂着对方的脖子不撒手:“陪我睡。”
腿都跷上来,勾住池野的腰了。
池野惦记着他手上的伤口,没敢跟人闹着玩,小心地躺在佟怀青身边,给人作乱的小手摆正了。
又捧起受伤的掌心,仔细看。
佟怀青往后躲:“别看啦——”
往回抽,拽不回手,池野轻轻地拉着他的手腕,佟怀青干脆不再挣扎,凑上前去亲池野的嘴巴。
呼吸交错间,池野紧绷了很久的精神,逐渐放松下来,伸手按住佟怀青的后脑勺,配合着加深这个吻,到了最后,都有些脸热地喘气,佟怀青干脆手脚并用,往人家身上爬。
这次往后躲的,换成池野了。
他笑得不行,又怕佟怀青掉下去,还得伸手护着对方的腰,干脆直接把人托着屁股抱起来,带着往院子里走。
“白天睡那么久,这会不困了,净折腾我是不?”
佟怀青笑着挂人家身上,用手在池野脸上戳出个酒窝,他身上穿的是新买的睡衣,淡蓝色,珊瑚绒,正适合这样冷下来的天,还带着点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院子里静悄悄的,邻居都睡得早,也没什么月亮和星星,拉亮屋檐下的小灯泡,池野抱着佟怀青坐在个藤椅上,去闻人家头发,把脸埋在对方的颈窝里,嘀嘀咕咕:“我想你了。”
佟怀青被拱得有点痒痒:“我这不是在吗。”
“在我身边,我也想,”池野没抬头,“就是想你,心里都难受。”
是真的难受,不光因为想佟怀青。
特意买的红薯忘记拿给人吃了,发现的时候都凉了,天气不好,院子里的月季没顾得上照料,花开得也少,卖桃酥的那家店关门了,河里的荷叶都枯萎,柿子也要下市了。
这些,都让池野心里灌了胶水似的。
佟怀青点了点对方的胸口:“撒娇呢?”
好家伙,硬邦邦的。
里面满腔的愁绪却这样柔软,都能给他溺在里面。
池野闷着声:“嗯。”
然后得寸进尺地拱人:“要不,你也哄哄我?”
佟怀青大笑起来:“你都这么大的人了……”
池野不乐意,抬起张委屈巴拉的脸,抿着嘴不吭声。
佟怀青忙给人顺毛,软着嗓子:“好,我哄你,别不开心啦,你看,我不是在这儿嘛。”
“别离开我。”
正挠对方下巴的手,顿住了,佟怀青睫毛轻轻地抖了下,迎上了池野的目光。
黑亮的眸子,里面经常没有太大的起伏。
这会儿里面的情绪,却浓得化不开,甚至带了哀求。
池野看着他,又重复了句:“不要离开我。”
屋檐下的灯是吊着的,风一吹,灯泡和下面绑着的绳子一块晃,角落处有个空了的燕子窝,泥巴和小树枝堆成半圆的形状,很多年前就有的,池野记得以前燕子还每年春天回来,后来空了两年,被几只麻雀占了,再往后,麻雀也不来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啄树上结的果子,被池野绑的铃铛吓着了,生气,偶尔过来在枝头上蹦着看热闹,却不在这里住了。
佟怀青盯着那半截绳子看,去捏池野的耳垂:“什么时候带我,也去打一个?”
池野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不打。”
“干嘛呀,”佟怀青笑呵呵的,“又不疼。”
他们轻飘飘地换了话题。
最后也没争出个所以然,聊了会天,池野简单地问了几句外公葬礼上的情况,佟怀青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了,越来越冷,都不想回去睡,干脆又从屋里拿了小毯子,一块披在身上。
池野怀里抱着人,藤椅很慢地晃啊晃,又聊了几句别的,说那几天不是不陪着佟怀青,是家里临时有点事,得赶回来。
佟怀青问,都安顿好了吗。
池野说,放心吧。
藤椅晃得速度越来越慢,佟怀青的眼皮儿也越来越沉,话题又转移到外公身上,佟怀青说,其实光鲜亮丽下的他不完美,蛮多地方挺失败的,子女过得,也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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