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向阳立刻点头:“大哥,你放心吧。”
池野笑笑,伸手捏了下小孩的嘴巴就出了门,带上手套,拧紧摩托车的把手。
稍微有点……心慌。
以及后悔,自己怎么没跟佟怀青,一块去买个手机呢?
他之前没买这玩意,就是因为觉得用处不大,自己不是天南海北跟人跑项目的老总,小县城又巴掌大地,天天能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家里有固话,有事打这个就成。
可佟怀青去哪儿了呀。
明明背包什么的还在家里,每晚都要抱着睡觉的小兔子也在,那就说明佟怀青没去远,下午可能还要继续下雨,别淋着了啊,是出去玩了吗,池野烦闷地俯身加速,沿着河道往前驰行。
大哥出去了,陈向阳自觉承担起了兄长的责任,带着池一诺睡了午觉,起床去上学,三节课后,在响起放学铃的时候背着书包,走到对面的小学门口,接上妹妹,一起回家。
门是锁着的。
陈向阳拿钥匙开了门,就和妹妹对视一眼,齐齐撅起了嘴巴。
两位哥哥都没回来。
那就说明是一起出去玩啦。
可俩学生,还得老老实实地做作业,池一诺练字写词,陈向阳默写英语课文,都不约而同地把数学放在了最后。
天灰蒙蒙的,阴得很早。
肚子有点饿了。
陈向阳使劲儿伸了个懒腰:“我去做饭吧……”
话没说完,门就“砰”地一下从外面推开了,池野裹挟着满身的寒气进来,劈头盖脸地问:“他回来没?”
冲得很急,还在大喘气。
陈向阳愣了下,站起来:“没有,我们到家半个小时了,没动静。”
池野转身就要走,被陈向阳从后面叫出了。
“哥……大哥!”弟弟拉着他的胳膊,“你先别慌,说不定佟佟哥哥有什么事,等会就自己回来了,你这样无头苍蝇似的,也不是办法呀。”
他中午那会还特意看了,卧室里行李压根没收拾,不可能就这样走了呀。
池一诺咬着笔头:“咋啦咋啦?”
“你再等等,现在也就七点钟,”陈向阳冷静地说,“不要着急呀。”
池野回头看他,抿着嘴沉默了会,点头:“好。”
说完,就在院子里的月季旁坐下了。
就是佟怀青平时很喜欢的那个位置。
陈向阳去厨房倒了杯热水,端来递给他哥,被一口气喝光了,他没问池野都去哪儿了,不用问,这一身风尘仆仆,以及眼神里满满的焦虑,已然说明了答案。
池野一定是跑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
河堤来回找了两遍,火车站和客车站那里也问过,沿着街道拐进小巷,都没见佟怀青的身影,偏偏今天下雨,在外面唠嗑的大爷大妈也不多,没人见着佟怀青去哪儿,就像没人知道,那几颗柿子是如何在门口被踩烂。
只有面馆家的阿姨说,早上瞅见佟怀青了,拿着个伞,穿的挺薄。
没聊啥啊,就说几句话,人就没影了。
一杯水不够,又喝一杯。
陈向阳搬个小板凳过来坐了,趴在池野腿上,没说话,就这样陪着。
池野揉了揉弟弟的头发,笑了笑。
连池一诺都感觉不对劲了,小姑娘肚子饿,没好意思说,自己跑去屋里吃了包饼干,有力气后才出来,咬了会笔头,还是想随便扯点什么话,逗哥哥们开心。
那就讲学校的事好了。
池野很喜欢听他们讲学校的事,琐碎的,无聊的,都很温和认真地听。
“今天我们老师问,大家长大了想做什么,”池一诺严肃地抱着自己胳膊,“我说,自己长大想做一名警察!”
陈向阳侧着脸看她:“哇,好棒。”
“但是有个女孩被笑话了,她说自己想做一名公交车司机,每天开着车转悠,送大家上学,接大家下班。”
池一诺继续道:“有人笑她没出息。”
小县城里,还没有公交车呢。
而那个女孩站得笔直,说没关系,等她长大后,这里肯定就有了,说不定还有飞机呢!
班长戳了戳她的后背,开玩笑说,都开公交车了,干脆梦得再大点,去北京上海这种大城市开呀。
女孩摇头,我就喜欢自己老家。
“哥,”池一诺歪着头,“咱老家很好吗,今天很多人都说,想去大城市,出国呢。”
池野再怎么焦虑,跟妹妹讲话的时候,依然充满耐心:“是很好。”
都熟悉,能拉家常,随便闭着眼走都不会迷路,有很适宜的环境,好吃的很多。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
有些路段不规范,交通拥堵,果皮纸屑扔得到处都是,都留给环卫工去扫,有趁机坑骗外地人的出租车司机,有用“八两秤”的卖菜摊贩,思维可能也比较保守,看见染头发的年轻人,眼睛就跟着走。
像他晌午遇见的那种小摩擦,也会时有发生。
“没有东西是完美的,”池野还揉着陈向阳的头发,“你将来出去了,飞高了,会怀念老家,但如果留在老家,也会向往外面的生活。”
池一诺呆呆地“哦”了一声。
“反正不后悔就行嘛,”陈向阳跟着笑,“好的是人,不是地方,坏的也是人。”
“嗯。”
遵从内心就好。
池野看向自己的妹妹,又抬头看了眼天空。
已经完全暗淡下来了,只剩几只小麻雀扑棱着翅膀,把细瘦的树枝撞得直晃。
与此同时的佟怀青,正趴在车窗上,看窗外的夜景。
前方的司机带着黑色手套,拉动手刹:“赵总,往南走?”
“嗯,”赵守榕看了眼腕上的表,“那里有家三甲医院,近一点。”
司机没再说什么,机械似的启动车辆。
“要关窗了,往后,”赵守榕看着车内镜微笑,“吹风会生病的。”
佟怀青没动。
“淋过雨,又闹腾了场,死活给我们赶下车,说要睡觉,这会都天黑了才能出发,”前方的人很无奈地叹口气,“你马上就得发烧,今晚委屈下住医院,我已经联系过单人病房,凑合点。”
“我没有生病。”
佟怀青还趴在窗户上,已经被风吹起头发。
“你会生病的。”
头发长长了,很柔软的样子,语气平静又笃定。
“不,我不会。”
可前方的人斩钉截铁:“你会。”
车辆在高速上飞驰,两侧的绿化带飞速掠过,看不清,只有黑乎乎的影子,和呼啸的风声。
佟怀青的侧脸枕着胳膊,一半的脸埋在袖子里,略微弯了下眼睛:“你再对我下定义,我就跳车”。
赵守榕终于转过来点身子,他虽然头发灰白,但有种很文雅博学的气质,对旁边的司机笑道:“瞧见没,一点就炸。”
黑西装的司机面无表情。
“这孩子,从小就这样,”赵守榕继续道,“你看他长得乖巧,平日里也不吭不声的,但一旦被惹到了,真跟疯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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