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了,开得依然绚烂。
今天是中秋,晚上池野特意蒸了螃蟹,池一诺耐心不够,就负责用小签子挤出蟹腿肉吃,陈向阳则慢条斯理地拆蟹黄,不多时,碗里就堆了老高。
又喝了点烫黄酒,暖胃。
醋碟里泡了姜丝。
月饼是本地做的那种老式风味,小孩不爱吃五仁,也不爱青红丝,挑了个莲蓉的,拿刀切几块分了,图的是个团圆的意思,吃完抬头一瞅,皎洁的明月悬于中天,池野在院子里抽烟,说了句,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这晚,睡得都挺早。
第二天,安川县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事。
说大,是因为全县都开始整顿起来,还顺藤摸瓜真的找出个办假/证的团伙,说小,是有人嘀咕至于么,有时候落上个叶子或者划痕,干嘛都算是遮挡车牌,要被揪去改正啊。
尤其是第一波进去的那俩人,他们前两天办了个假/车牌,还没往上带呢,回去路上天下着雨,想着没啥监控,就生了点侥幸和嚣张,沿路故意加速,用污水溅了不少行人,为的就是个刺激,结果被逮了个正着。
“有些民众法律意识淡薄,”老所长看着案卷,“得慢慢整改,这是件好事,连礼让行人都做不到,还怎么讲文明呢?”
池野没说啥,笑笑走了。
没回家,把摩托停在修车行门口,继续干自己的事。
除了偶尔恍惚时,觉得掌心似乎还残留着点触觉,是很柔软的头发,和拥抱对方时,那单薄的背。
抱了下,也没说什么,给人送回去了。
昨天晚上,也就池一诺问了句,佟佟哥哥什么时候,还会再来咱家做客呀。
池野揉了把小姑娘的脑袋,说,快了。
今天没啥生意,天冷,秋色萧瑟,似乎大家都不愿意再出来,即使如此,池野也没回去,在玻璃柜台后面看书,是本汽修教材,挺有意思,正看着呢,有人老远就在外面叫:“大哥!”
一抬头,嗬,柴大牙换了头红毛。
池野不动声色地吁出一口气,把书放回下面抽屉:“有事?”
柴大牙扛着个音箱,笑嘻嘻地蹿过来:“大哥,帮我瞅瞅这个呗,坏啦,没声呢。”
还是梳了摩丝的头发,敞着大领口的花衬衫,很让人纳闷,一个天天在殡仪馆干杂活的人,怎么还这样精神抖索,活力四射的模样。
音箱搁在柜台上,池野拿着工具拆开看了眼,就是普通的线路问题,三下两下就能给整好,也就随口说:“你们晚上别放那么大声,多扰民。”
“知道啦,所以我们都是去郊区那,人少,声音才不算……”
话还没说完呢,就听见“滴滴——”的车喇叭声。
柴大牙:“所以,那里吵不到别人……”
“滴滴——”
喇叭声似乎更大,不吸引人注意死不罢休的架势。
总是乐呵的青年终于忍无可忍地回头,把剩下的话说完:“这才叫扰民呢!”
一辆奥迪正对着修车行,连续按着喇叭。
池野无动于衷的样子,给音箱最后一个螺丝拧好,才把起子放回工具箱:“记着就成,别折腾太晚,天冷,老人小孩都睡得早。”
过了好一会,连街上路过的行人都开始破口大骂,说这开车的脑壳有毛病是不,车门才猛地被推开,杨澍阴沉着脸大踏步走来,整理了下藏蓝色的领带。
这次没戴戒指。
但是衣襟别了枚闪亮亮的钻石胸针。
能亮瞎柴大牙的眼。
“你……”杨澍站在修车行门口,不愿进来,紧紧抿着嘴,“我来,是想让你帮我一件事。”
柴大牙胳膊撑着柜台:“谁啊这是,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杨澍本来就心里烦躁着,他前几年开始有点喜欢佟怀青,一直当个可望不可即的人看,别看他是个正儿八经的生意人,但自诩有一定的审美追求,之前谈过的对象全是搞艺术的,偶然间听自己的侄女说起,佟怀青好像在这个小小的县城,慌里慌张跑过去,激动得一宿没睡。
醒来就开始琢磨两件事。
第一是佟怀青为啥来这了。
第二就是,怎么能跟佟怀青更密切地接触?
前者没想通,但后者还是有点可能,自己一个朋友跟古典音乐圈颇有渊源,据说认识佟怀青的父亲,杨澍将信将疑地联系上后,对方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安川县。
同时还告诉他,佟怀青目前心理问题,比较严重。
杨澍在面对这样文雅的精英人士时,总归有些犯怵,嗯嗯啊啊地点头,说有所耳闻,评论界那帮糟老头子坏得很……
赵守榕微笑地看着他,继续道,所以他怀疑,佟怀青可能是在这里受人哄骗,破罐子破摔,连琴都不碰了。
杨澍说这哪儿成啊,佟老师可是艺术家!
赵守榕叹气,说所以我得给他带回去,其实也没啥大毛病,就是这孩子太单纯了,你懂吧,很容易被人忽悠。
当时,杨澍就拍着胸脯保证说,放心吧,我一定帮您给佟老师治好。
结果从昨天起,赵守榕的电话就打不通了。
杨澍郁闷,这怎么连顿饭都没吃上?
他还指望着在佟怀青面前多露露脸,俗话说得好,一个人心灵脆弱的时候,最好趁机而入,佟怀青又是出了名的“独”,身边估计也没什么人陪着,那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端茶倒水,嘘寒问暖,机会就是眼前!
就是那个池野,有点碍眼。
尤其是当他第一次见那人,几乎就在心里笃定。
池野肯定不要脸!
绝对是垂涎于佟老师的美貌,给人强行留下了!
想到这里,杨澍的脑子里还飘过一些不太好的画面,结果就越想越气,开车过来兴师问罪。
说不定也能再知道点,关于佟怀青的线索呢。
可问题是,他都按那么多次喇叭了,这人聋了吗,都不带搭理自己的,旁边这个一头红毛的也流里流气,看着就是个混混。
但听说池野在当地也有点势力,他就憋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云淡风轻些:“你知道佟老师现在去哪儿了吗?”
池野没抬眼皮,柴大牙看不过去,用手在柜台上敲两下:“你什么你,你叫谁呢?”
“有你说话的份吗?”杨澍轻蔑地瞥了眼,他最烦这种花里胡哨的小流氓,看着就俗。
还是佟老师好,清水出芙蓉似的。
柴大牙直接怒了,扭头看着池野:“大哥,这人谁啊,我能动手不?”
“开公司的,”池野淡淡道,“家里有点钱,去年谈了个大学生,糟践进医院后,就给人甩了,还差点闹出人命。”
杨澍目瞪口呆:“你……谁告诉你呢?”
柴大牙直接一巴掌甩过去:“你什么你,你他妈叫谁?”
杨澍被打得晕头转脑,捂着脸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气势弱下来:“大、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柴大牙反手又是一个巴掌:“大哥也是你叫的?”
池野这才抬头,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也给杨澍看得一哆嗦。
那事,的确是他亏心了。
追到手之前,看那鲜灵的大学生可仙气了,费劲巴拉追到手,吃到嘴后不对味了,越来越黏他,杨澍也逐渐不耐烦起来,嫌白月光成了鱼眼珠,之前的不食人间烟火没了,居然也跟个普通人一样,会赖床,会生病,熬夜了还会脸上冒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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