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池野。
讲真,一开始他没觉得佟怀青有多惊艳。
这人的审美,颇有点“众生平等”的意味。
所以也就互相嫌弃,吵吵闹闹,伴着误会斗嘴,都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心动,觉得那人,可爱得要命。
有点迟钝地,彻底沦陷。
老板娘显然不在此列,刚抬头,眼神明显地亮了起来。
“哇,没见过你呢,”她嘴巴上还有点油星,已经从柜台后面站起来,“哪儿的人呀,什么时候来的,帅哥多大岁数哇。”
池野脸一黑,从后面跟上往前:“你……”
小小的银饰品店里,突然安静下来。
“池野!”
“莫小晶!”
佟怀青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你们认识?”
那可不,好多年没见过的初中同学呢。
莫小晶激动坏了,一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我上个月才回来,本想安定下来再给咱都组个局,今天过来替我姐看店,怎么就碰上面了呀,真是缘分!”
说完,唰地一扭头继续看佟怀青:“那帅哥你多大?”
什么多年未见的同学情谊都是狗屁,哪儿比得上从天而降的陌生美人。
莫小晶性格中带点天然的彪悍,已经开始往前凑,却差点撞池野身上,正有些不满地瞪眼睛时,却看到高大的男人轻咳一声,把佟怀青往自己身后拽了下。
第一句话是:“你先洗个手。”
莫小晶忙不迭点头:“哎呀我起来晚了,早饭吃一半,你俩吃没?”
第二句话是:“这是我对象。”
正用湿巾擦嘴巴的老板娘凝固了,半晌,目光才从佟怀青的喉结转移下来,快到平坦的胸部时,又被池野黑着脸挡住了。
紧张到结巴。
“哈哈,真的假的啊,你、你还挺洋气的……”
不愧是大城市打工回来的,喝了半瓶矿泉水后,终于压了惊,对佟怀青的兴趣转移到了俩人身上:“池野你厉害啊,我都没听说过你正谈着呢,真是……”
由衷地举了个大拇指:“好大的福气啊。”
“别理她,”池野按着佟怀青的肩膀,凑近耳朵,“她就喜欢比自己年龄小的弟弟,人还不错,不会干挖我墙脚的事。”
佟怀青在镜子前坐着,刚刚已经说清楚来意了,此时未免有些小小的雀跃,听见池野的玩笑,便扭过头来,在对方脸上戳出个酒窝。
莫小晶拿着耳钉枪出来了,还是有那么点恍惚。
先拿酒精给耳垂消毒,佟怀青侧眸:“你们还挺熟的?”
“那可不,当年早恋赖我头上,她爷爷举着拐杖撵我两条街。”
佟怀青笑得肩膀都在抖:“为什么赖你呀?”
莫小晶把棉签扔垃圾桶,像是想起了不少埋藏已久的回忆,表情有些温柔:“是啊,当时为啥让你背锅来着?”
池野面无表情地在一边坐着:“因为你只谈弟弟,怕被对方家长闹事,拿我出来顶着。”
“我想起来了!”
莫小晶猛一扭头:“那是因为你当时都不上学了,又那么凶,我以为爷爷不敢找你这种小混混的事……”
话说一半,噤声。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了个抱歉。
佟怀青眨着眼睛,刻意忽略了前半句的信息,而是专注于后半句:“小混混?”
外面冷,屋里算是暖和,刚刚坐凳子上准备的时候就脱了衣裳,佟怀青里面穿了蓝灰色的粗针织毛衣,高领,一张桃心小脸仰起来,眼神里满是笑意。
池野在旁边靠墙站着,抱着胳膊,吞咽了下。
不好意思,没听清佟怀青刚刚问的啥。
注意力全在红润的嘴唇上了。
莫小晶猛地一拍额头:“哎呀,也不算,主要池野他那时候比较猛,弟妹你放心啊,大哥绝对不是那种在外面混,乱搞的人!”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池野还没纠正呢,佟怀青笑笑,应了声“嗯”。
消完毒,要用记号笔在耳垂上打点定位,莫小晶刚把笔拿起来,池野在旁边问了句:“这个能我来吗?”
“当然可以啊,特简单。”
佟怀青坐着没动,感觉身边传来浅淡的香皂味,和男人微热的气息。
池野的左手揽着他的后颈,端详着,用记号笔在他的耳垂上,轻轻点了下。
佟怀青闭上眼睛:“打耳洞……也你来吧。”
池野没吭声,只是手指往上插入发间,安抚似的揉了揉。
怕过敏,提前挑选好了纯银的耳钉,没啥特殊的,几毫米的小圆珠子,睡觉不会扯着衣服挂头发,转动的时候也方便,此时已经安置在固定器里。
微凉的枪头对准耳朵,夹好,池野调整了下角度:“疼了说。”
佟怀青一只手拽着他的衣角:“没那么矫情。”
“咔哒——”
扳机被扣动,耳垂上似乎被小蚂蚁叮了一口,轻微的刺痛感,明明只是打了个耳洞,佟怀青却不由得脸颊发烫,刚还说自己不矫情呢,这会就扯对方的衣角:“疼。”
池野取出枪杆,装入剩下一枚耳钉:“忍着。”
佟怀青扁着嘴:“你都不会轻点……”
第二次更加熟练,对准耳垂扣动扳机,洁白的耳垂上就增加了抹亮色。
全程也就用了不到一分钟。
真的挺快,挺简单的。
佟怀青伸手,轻轻碰了下:“啊,这就结束了?”
池野把耳钉枪放桌上,低头亲了下他的眼皮:“嗯,打好了,平平安安。”
小小的迷信,值得认真对待。
旁边的莫小晶再也忍不住,龇牙咧嘴地叫了个停。
“你俩注意点啊,我还没有男朋友呢,怎么就抱上了,啊?”
老板娘被闪到眼睛,老板娘委屈。
连同学情谊都顾不上了,铆足了劲儿开始推销卖货,一会儿说弟妹皮肤白戴这个肯定好看,一会说要时常换呀才不容易过敏,反正看到池野的神态她就明白了了,这家伙现在就是个昏君,眼睛都长人家身上了,不宰白不宰!
就是讲得口干舌燥,也没见人有啥表示。
池野揽着佟怀青的腰:“有想要的吗?”
佟怀青趴在玻璃柜台上,摇摇头:“感觉都差不多。”
“那不着急,回去我给你打首饰,”池野的笑声很轻,“随便你喜欢什么样子,都可以。”
冬日的阳光斜照下来,映在那短密的睫毛上,显示出一种很温柔的质地。
佟怀青突然,很想吻他。
心里痒,表面还要不动声色:“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随便学的,就是个入门级。”
池野轻描淡写,付了钱,跟气哄哄的莫小晶打了招呼,用围巾在人脖子上缠了两圈,才带着出门。
得回去。
他家的小狐狸,想要个亲亲了。
下台阶的时候,莫小晶还是没憋住,追出来趴在门上招手:“池野你重色轻友——不行我实在忍不了,能给朋友们说不,你跟弟妹现在公开没啊!”
池野回头,宽肩窄腰,不说话的时候就很凶。
莫小晶没来由呼吸一滞。
想起了十几岁的池野,已经开始扛事,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顶天立地般站在脚手架上的模样,明明脸上有灰尘胳膊上是疤痕,但眼睛明亮,气势迫人,时常会受伤,额角带着血,风尘仆仆地骑着摩托飞驰,同学们怕他,又敬仰他,那个岁数的孩子,对于能够赚钱的“社会人”,总是不自觉地认为和自己,不再是同龄人,不再属于同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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