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子摘下搁在手边,秦郁上翘着长腿坐在沙发上,脑中盘旋那一声“爸爸”。
他在哪里见过那小孩。
黎医生提高音量又问一遍,秦郁上回了神:“差不多六年。”
“能说说具体情况吗?”黎医生问。
相关信息病历上都有,秦郁上耐着性子,具体原因他不想说,只道:“时好时坏,有时能睡着,有时完全睡不着。”
黎医生又问:“频繁服用药物容易产生依赖。除了服药,有没有试过其他方法?比如健身,喝红酒,或者听白噪音。”
秦郁上:“都试过,效果不理想。”
一顿,他又道:“我只有实在撑不住才会吃药,不会形成依赖。”
笃定语气中是对自控力的绝对自信。
黎医生看过病历,六年来,秦郁上开药频率始终固定,能看出是在有意控制。
他看出秦郁上不想多说,便直接问:“还是给你开之前那种的药?”
秦郁上点头。
告别黎医生,秦郁上下楼。
直梯近在眼前,他却没进去,脚尖一转去搭扶梯。
经过二楼,他停下脚步,灵光闪过,忽然就想起在哪儿见过那小孩。
老房子楼下,一户人家的小院里,小孩站在海棠树下。
活了三十年,他被人叫过名字,叫过老师,叫过影帝,唯独没人喊过他爸爸。
还是被同一个小孩。
有意思。
唇边笑意一闪而过,秦郁上似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牵引,等回神,人已经站在了203门口。
大事上,秦郁上深思熟虑,小事则向来随心。他没想好如果小孩父母问起他该怎么回答,他莫名地,只想再看看那个小孩。
手搭在门把上,触感微凉,秦郁上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掌心向下用力,他拧开了门。
窗半敞,悬挂的帘子被开门带起的风吹动。
却已是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
哎,没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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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地下车库。
江棠承又管陌生人叫爸,这一次还被顾泽肖撞见。小孩自尊心强,觉得自己闹了笑话,又羞又恼,连奶黄包都没吃几口。
江来以为他不舒服,顾泽肖大概猜到原因:“没事,崽崽已经退烧,回去多休息,多喝水。”
江来把江棠承抱上车,外套还裹在小孩身上,他只穿一件单衣,后背微弓,一对蝴蝶骨凸起,很显眼。
顾泽肖几番张口,最终还是没忍住,问:“还在控制饮食?”
江来摘下鸭舌帽,眼下是一夜没睡的乌青。他笑了笑:“没控制,我现在吃得挺多的。”
眼前的笑脸一如往昔,顾泽肖知道,这笑容是江来竖起的一道高墙,无形地,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拦在外面。
江来不愿多谈自己,转移话题地问:“师兄最近怎么样?”
顾泽肖从回忆抽离,淡笑道:“我还是老样子。对了,钱司壮说你失忆了,是真的?”
江来点头:“轻微脑震荡引发的暂时性失忆。以前的事都还记得,只有我入行之后的事不记得了。”
顾泽肖若有所思。
江来说:“师兄,麻烦你了,等你哪天有空请你吃饭。”
“你都叫我师兄,说麻烦就太见外。”顾泽肖顿了顿,“何况崽崽从出生起就是我负责,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又聊两句,江来上车,顾泽肖目送他离去,唇边笑意渐消。他返回办公室换衣服,拿上车钥匙也走了。
地库另一边。
秦郁上来时找电梯花了10分钟,走时找车又花了十分钟,一碗水端得挺平。
上车后还没坐稳,他接到了闻绍电话。
以往两人一块玩,闻绍打给他多是半夜或者凌晨,这么早找他还挺稀罕。
秦郁上戴好蓝牙耳机,按下接听:“喂。”
晚宴那晚,两人互呛一路,之后谁也没搭理谁,打电话前闻绍还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准备迎接秦郁上的阴阳怪气。
听秦郁上语气平常,闻绍松了口气:“忙吗?跟你说个事。”
秦郁上惜字如金:“说。”
闻绍在电话那头差点没翻白眼:“梁导的那部戏,有个演员突然辞演,现在正在找人,但符合角色的人选不多,合适的档期又空不开,一时半会找不着人。你能来吗?戏份不多,顶多一周就能拍完,可以给你挂个特。”
特不特的,秦郁上无所谓。梁导是他老师,于他有知遇和栽培的恩情。
他没有犹豫,但仍保持风格,只说一个字:“行。”
闻绍找秦郁上其实是有私心的,这部电视剧姿琅娱乐参与投资,如果秦郁上参演,就能以他回国后第一部 戏作为宣传点。
他知道秦郁上这段时间收到不少约,电影、电视剧、综艺、访谈还有杂志拍摄,有些资方跟秦郁上说不上话,甚至请他从中牵线。
打这通电话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闻绍没想到秦郁上一口答应,他愣了愣:“ 其他条件我还没说呢,你这就答应了?”
奔驰轰鸣,秦郁上转动方向盘,驶出地库时视野骤然由暗转明,他眯了一下眼:“你能给我开什么条件?”
闻绍说:“片酬想要多少,说个数,剧组资金不够兄弟私掏腰包贴补你。”
秦郁上“嘁”一声,想到什么:“不差你那点钱。我也有个事要问你。”
闻绍:“说,我知无不言。”
秦郁上真心求教:“有人叫过你爸爸吗?”
闻绍:“哈?”
昨晚的艳遇对象还在旁边熟睡,闻绍心道秦郁上莫非在他身上按了窃听,否则怎么连他那点癖好都清楚。
秦郁上这么问什么意思,试探,还是警告,总不可能是看上他了吧。
“我恋爱都没谈过,纯着呢,怎么可能有人叫我爸爸。”闻绍心虚,连带中气不足,“你少诬陷人啊。”
秦郁上脑子抽了才会问闻绍这个问题:“你是没谈过恋爱,你专搞一夜情,纯个屁。”
说完他后知后觉,这话似乎把他自己也给骂了,于是黑着脸挂了电话。
打完吊针,江棠承立竿见影地不发烧了,江来照顾他两日,见他好得差不多,第二天下午便准备返回剧组。
江棠承却不想让他走。
大约生着病,他跟江来粘糊了两天,乍一分开怎么也不愿意。
江棠承罕见地耍起小性子,午饭时连爱吃的糖醋排骨都没吃几口就跑回房间。
等江来搁下筷子去找他,江棠承央求:“爸爸,我能跟你一起去吗,我保证乖乖的,不会给你惹麻烦。”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对上小孩的眼睛,江来怎么也说不出口。
钱司壮也帮腔:“反正我在剧组也没事,我可以照看崽崽啊,何况崽崽那么懂事,自己玩拼图就能玩一下午。”
江棠承又道:“我生日就快到了,我想跟你一起过。”
江来难以招架,只得答应。
江棠承高兴起来,书包装上拼图和衣服,鼓鼓囊囊,抱着没吃完的饼干罐子,挥手告别钱母,爬上了SUV后座。
江来对自己的衣食住行比较随意,但对江棠承却无微不至,虽然失忆,但这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他未雨绸缪,现在住的房间太小,小孩恐怕觉得挤,最起码要有一块能让他玩的地方。
另外,江棠承也不能一直呆在房间,SUV不够大,如果小孩要跟他去片场,还得租一辆房车。
钱司壮揽下任务:“都包在我身上。”
等到酒店,前台已经把江来的房间升级成套房,在次顶层,人少安静,除卧室外还带客厅和开放式厨房,电磁炉烤箱一应俱全,开火做饭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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