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给你取的名字?”梁松问。
江来说:“我父亲。”
梁松道:“你父亲他做什么的?”
江来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他已经去世了,很多年了。”
梁松微微一怔,正想再问,助理拿着草拟好的合同过来敲门,他只好暂时止住话头。
姿琅法务部也来了个人,和钱司壮一起当场审核无误后,江来便签了字。
梁松知道江来非科班出身,让他回去好好准备,等开机通知。
此后一段时间,江来跟着公司安排的老师上课,学情绪表达,练吐字力度。
从前他很少去公司,这算时间去得频繁,难免碰上同公司艺人,乔阮就是其中之一。
每次碰面,乔阮都视江来若空气,架着黑超带着助理嚣张走过。
钱司壮从侧面打听到Pauson晚宴上就是乔阮非要江来喝那杯酒,再加上之前综艺江来被砸一事,乔阮有很大嫌疑。钱司壮私下查了一段时间,一直找不到实证。
新仇叠旧恨,他小声骂道:“拽个屁啊。”
江来嘴角微弯,钱司壮可没他那份心情:“你笑什么?听说乔阮也要进组,给梁松做助理,他会不会再搞什么花样?”
江来用八个字回复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没过多久,剧组通知4月中旬开机,江来戏份没那么吃重,参加完开机仪式后可以过段时间再进组,但他坚持提前跟组。
老师教得再好也是纸上谈兵,不如在剧组实地学习,还能提前熟悉环境和导演拍摄风格。
梁松要求严,曾有开机后不满意拍摄效果换掉演员的先例,江来不想打无把握之仗。
钱司壮想劝,知道江来一旦打定主意八头牛也拉不回来,只得随他。
江来说:“你先别跟我去了,在家陪陪阿姨吧。”
钱司壮大学主修经济,江来入行时他正好毕业,没犹豫地做了江来的经纪人,实际也兼职助理。
这么多年,钱司壮一直负责江来一个人,公司有意让他带其他人也被拒绝。
钱司壮说:“我在家呆不了一天就得被老太太念叨,还不如跟你去。你专心拍戏,其他事有我。”
江来没再反对。
进组前一日,钱司壮从公司把江来送回公寓。
他操心惯了,这几日请教相熟同行,进组需要带哪些东西,怕记不住就一一写在备忘录上。
从地库坐电梯上楼,钱司壮把备忘录发给江来,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顾泽肖给我打电话了。”
江来没作声,等待下文。
钱司壮看他一眼,语气多了点试探的意思:“他刚从国外回来,看新闻才知道你受伤,给你发信息了。你怎么没回啊?”
江来回想前段时间,他在医院醒来,骤然失去六年记忆,思维正混乱,很多消息就没有回复。
顾泽肖的大概也淹没在了其中。
“可能忘了。”江来说,“我待会给他回一个。”
电梯抵达楼层,江来左转开门。
江棠承正坐在茶几边玩拼图,听到动静立刻跳起来,跑到玄关抱住江来。
钱司壮羡慕地说:“我都想生一个。”
江来鼓励他:“生。”
钱司壮想想又退缩了:“还是算了,不是每个小孩都像崽崽这么乖。”
厨房传出煲汤的香气,钱母穿着围裙走出来:“回来了?”
江来抱起江棠承。
这段时间他白天去公司上课,都是钱母照看江棠承。考虑到江来明天进组,钱母今天特意来公寓做顿饭。
多年相处,江来早已视钱家母子为家人。家人言谢显得见外,他笑着问:“好香啊,晚上吃什么?”
江棠承抢着说:“奶奶褒了骨头汤。”
钱母在其他方面帮不上忙,只能换着花样给他们做菜,每天一道汤必不可少。
钱司壮面露嫌弃:“又是汤啊。”
“春天多喝汤,医生不用帮。”钱母自从生病后就开始养生,电视里天天放养生节目。
她没好气道:“你懂什么,洗手去。”
餐桌上的花瓶里插着几珠水培海棠,是江棠承跟钱母去菜场买菜,路过花店时看到,央求对方买下来的。
他出生在海棠盛放的季节,名字里又带个“棠”字,故而很喜欢这种花。
江棠承问:“爸爸,好看吗?”
曲折细长的枝条上点缀浅粉色花瓣,江来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似乎是某个清晨,酒店房间里,他赤足站在柔软的地毯上,双手被一只更有力的手扣在头顶,按在玻璃上。
模糊摇晃的视野里,是一片茂密花海。
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热气,贴着耳畔说:“你在走神。”
他答非所问:“楼下花园……有海棠。”
那人轻轻笑了一声:“怎么这么不专心。”
“爸爸?”
江来猛然回神,发现小孩正奇怪地看着他。他愣了一下,说:“好看。”
吃完饭,钱司壮和钱母先走了,江来收拾碗筷,江棠承回房间整理东西。
江来要进组不能带他,他得去钱母那里住。
进组也不同于以往走秀,走秀即便去国外也顶多一周就能回来,进组时间要更久。
江棠承磨磨蹭蹭,半天才把一本填字游戏的书塞进书包,小脸绷着,写满不情愿。
江来从客厅进来。江棠承的拼图只拼了一半,他问:“拼图要带吗?”
江棠承摇了摇头,忽然停下来,仰头看江来,软乎乎地喊:“爸爸……”
父子连心,江来知道小孩想说什么。他蹲下和江棠承视线齐平,有一瞬间的动摇。
“不行。”江来最终还是硬下心肠,“爸爸要去工作,不能分心照顾你,不过我答应你一有空就回来。”
江棠承扁扁嘴,眼中有泪意,被他眨眼压回去,点头道:“那好吧。”
“乖。”江来抱了抱他,“收拾好去洗澡,爸爸待会给你讲故事。”
江棠承换上塑料拖鞋进了浴室,江来站在卧室中央,对照钱司壮的备忘录开始收拾行李。
备忘录长长一串,很详尽,大到衣服,小到充电器和蚊子药都写了。
钱司壮既当经纪人又当助理,包揽大小琐碎事,看似简单但并不轻松。
江来从衣柜里拿出衣服,折好放进箱子,担心临时要出席聚会晚宴之类,他又打开旁边的柜子,准备挑两套礼服。
Pauson晚宴上穿的那套西装还没送去洗,单独挂在一边,口袋露出深蓝一角。
江来视线微顿,将那一角从口袋里抽出来,正是秦郁上给他的手帕。
那晚的场景不可避免回溯眼前。
激/吻的那两人离开后,他再不想多呆,也不去看秦郁上的表情,推开对方走了出去,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打给钱司壮。
手帕胡乱塞进口袋,他早就忘了。
借着还手帕再次接触的桥段只会发生在影视剧里,他忘了,秦郁上贵人事忙,更不可能记得。
塞这么久,手帕变成皱巴巴一团,但摸在手里触感依旧柔软。
总归不会再有交集,江来想扔了,又觉得洗洗还能接着用。他向来果断,做再大的决定也不会多于一个晚上,如今对着一方手帕却犹豫起来。
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江来又把手帕塞回口袋,当做没看见。
收拾完,江来拿出手机看时间,屏幕上多出一条未读信息。
吃饭前他给顾泽肖留了言,应该是对方回复了。
点开后,果然是顾泽肖。
顾泽肖:【没事就好,前段时间我出国参加一个罕见病例的研讨会,回来后看到新闻才知道你出事,有些担心。】
江来:【我很好,谢谢师兄。】
顾泽肖很快回复:【春季容易过敏,崽崽要注意,有不舒服就带他来找我,我这段时间都在医院。】
江来:【好,我知道了。】
那头提示正在输入,江来等了一会,顾泽肖的消息才过来:【听说你要进组,好好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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