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151)
他亲昵得吻着迟迟的眼泪,将那双红肿的眼视若珍宝。
“答应过你会回来,我就一定会回来。”
“可你怎么舍得……怎么舍得让我……让我担惊受怕这么久……让我等这么久……”
迟迟的话让顾深心头一疼,他深深吸着气,轻轻唤了他一声。那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轻,却又比任何时候都沉重。
“迟迟。”
迟迟咬着下唇从鼻间“嗯”了一声,不肯松开他。
感受着他的拥抱和温度,感受着他的消瘦与依赖,顾深便觉得那些在大牢里备受折磨的日子,那些想念他,担心他的日子以及那些前途未卜不知方向的日子都算得不痛苦与煎熬了,为着他这般的等候和汹涌的爱意,顾深觉得什么都值得。
“迟迟。”
“我很想你。”
迟迟的眼泪终于决堤,毫不客气得打湿了顾深的肩头。
他紧闭牙关什么也说不出来,唯有用眼泪和拥抱告诉他,自己亦然。
霍萍生和林路赶来时,远远得就看到人群中恣意拥抱着的两人。霍萍生的眼眶有些酸,他抿了抿唇想要别过头去,这一转身就看到了顾霆喧站在身后。
顾霆喧冲他笑了笑,上前来牵住他的手,将他揽进怀里,柔声道,“都解决好了吗。”
霍萍生靠在他肩上“嗯”了一声,“辛苦顾深了。”
顾霆喧轻轻揽住霍萍生的肩头,看着人群中那自成一个世界的两人,心中感慨万千。
“这是他的责任,是他的担当,是他在这个位置上不得不守护的东西。”
“不过很幸运的是,他做得很好,你也做得很好。”
霍萍生笑了下,摇头,“比起顾深所做的,我那些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顾霆喧推开身上靠着的人,紧紧得盯着他的眼,眼神肃穆而又庄重,是霍萍生少见到的那般模样。
“不是的。”
“在我心里,你是最伟大,最厉害的那个。”
“霍萍生,我是你永远的拥护者。”
随着顾深的归来,顾深与东洋军队大战的最终结局也为天下人知晓了,各大报纸连着一周都在报道顾深假死背后的真相。
原来顾深被俘,钱瞬倒戈都是顾深计划中的一环,而顾深在狱中受到虐待也是让钱瞬取得洋军信任的关键,以至于钱瞬能联合顾深假意被俘的军队转运东洋人的粮草和军需,趁机将他们围剿。至于白辞慕自然也是早早得就加入了这场暗斗,这才能联合起钱瞬完成反扑,还说服了东洋人不趁胜追击,让顾深的整个计划得以顺利进行。直到一切真相大白,迟迟才知道从一开始钱瞬归顺白辞慕就是顾深的安排,为的就是有一天钱瞬能成为最后的王牌,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顾深带兵将东洋人包围后,顾霆晔也说出了顾平印章的位置,于是顾深在战前想要生效的那份准入条例这才真正生效。西洋各国军队眼看着事态有变,纷纷撤军离开,而东洋军队也因为顾深的计谋损失惨重,余下的部队暂时退离了岳城边境,榕城的那些洋军更是早已成了弃子,不值一提。
民众的游行因此少了许多,不过仍有呼声想要顾深出兵再攻打洋军,对于这些声音,顾深一概不理。
芍药问过迟迟,等顾深伤好了会不会再打仗,迟迟摇了摇头。
虽然没有问过顾深,但迟迟明白,现在的局势是顾深能争取到的最好的局面。只要是战争,不论是哪一方发起,哪一方被动,都没有绝对的赢家,而如今的几大家族也没有那样气力再来一场战争了。
至少是迟迟,再也不想顾深去冒险。
顾深在狱中受尽了折磨,浑身上下的伤疤又添了不少,还有不少是体内的伤,顾霆喧日日都来替他疗伤调理,迟迟也是寸步不离得守在他身边,事事亲力亲为。
顾深的左手因之前的枪伤未愈又在狱中被电刑伤得难以复原,现下就连端茶翻书都吃力,迟迟每每瞧见他暗自攥拳的模样便忍不住眼红,不过好在对于迟迟的照顾,顾深乐于接受。其实身体上的疼痛都已经微乎其微了,只是有时候看到迟迟消瘦的模样,顾深便觉得自责和愧疚。
迟迟每晚都要替顾深上药,自然也每晚都会看到他身上添的大大小小的伤疤,还有手臂上的那块枪伤。
迟迟伸手轻轻沿着结痂的伤疤抚摸着,眼泪悄无声息得就掉了下来。
“疼吗。”
顾深愣了下,替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摇头,“不疼。”
迟迟瘪着嘴抱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肩头,深深吸了口气,“可是我疼。”
“你以前答应过我不再受伤的。”
顾深笑了下,点头,“从现在起就不会受伤了。”
迟迟抿着嘴仰头看他,没有说话。
见迟迟盯着自己看得出神,一双黑葡萄的眼里盛满了泪,顾深心里便酸楚得疼了起来。
他轻轻靠在迟迟的额头上,用自己的鼻尖蹭着他的鼻尖。
“会怪我吗,没有事先告诉你一切。”
迟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因为没有万全的把握,是害怕我有了希望又绝望。”
“虽然等你的那段日子很苦,不过你回来了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迟迟说着,顿了下,抬头紧紧得看着顾深,眼里仍旧藏着不安。
“但是顾深,我不会等你第二次的。”
顾深笑着颔首,轻轻“嗯”了一声,“没有第二次了。”
迟迟虽不知道他此话是真是假,也不知他的将来是否还有什么磨难,但现在迟迟愿意去信他这句话。
迟迟点了点头,替顾深上了药,动作很轻,见那伤口至今还未很愈合,迟迟又担心起来,“明日让大哥给换一种药吧,这药效果好像不是很好。”
“我记得之前我腿上有溃烂的伤,大哥给我用过一种药,效果很好,不出几天……”
迟迟说着,突然顿住。他猛得想起那时顾深才走,白辞慕便告诉自己他已经知道了顾霆喧的事。意识到这件事兴许在顾深心中像一根鱼刺一样卡了很久许久,迟迟便有些内疚,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了顾深面前去,紧紧得盯着他。
被迟迟这么一看,顾深有些受宠若惊,只当他要做什么坏事,便笑着碰了碰迟迟的前额,又吻了吻他,眼神有些期待,“怎么,这样看我。”
迟迟咬着下唇有些难过,伸手便抱住了他,“我……我之前没有告诉你我认识大哥,是因为我以为大哥已经忘了我……我对大哥,从头到尾只有感激而已。”
见迟迟提起这件事,顾深笑了下,心中早已释然。
他抬手轻轻拍着迟迟的后背,一下一下很是轻柔。
“迟迟,这并不重要。”
“起初知晓时我有些嫉妒,但后来我才明白,你不想说的事自是没必要告诉我的。所以不论过去还是将来,只要你不说,我便不问也不猜。”
顾深说着,微微吸了口气,亲昵得贴在迟迟耳边。
“况且,我也很感激。感激自那时起你我便有了牵连。”
顾深回来后养伤的这些日子,迟迟反倒比以往还是容易掉眼泪了,有时候只是磕着碰着他都要抱着顾深哭上好久,就好像要把以前没掉的眼泪都给补回来一样。
不过顾深明白,他哭的哪里是那微不足道的疼痛,他哭的是自己消失多日那份不安与惶恐,担惊与受怕。
打从顾深离开,迟迟就没睡过一天好觉,如今顾深回来他便觉得自己能睡好了,夜夜都是早早得缠着顾深一块儿睡觉,却不许顾深关灯,自己则趁着灯光使劲得盯着顾深,直到看得眼睛都疼,便又掉了眼泪。
见迟迟那本就红肿的眼又落了泪,顾深心头一紧,格外心疼。
他轻轻叹了口气,侧身将迟迟抱进怀里,吻了吻他的头发,柔声哄着,“我在呢,我在呢,睡吧。”
迟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抱住顾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