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王雱以暂时无法降低成本,朝堂上也容易为人反对为由,建议种建中他们先把这个计划往后放一放。
不会是这些军器监里的年轻人,“暗度陈仓”,以改良霹雳砲车为名,顺带把那件……那件东西也给制出来了吧?
第139章 千万贯【加更】
沈忠麾下的京营禁军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聚拢在指挥使身边。
一直紧跟沈忠, 护卫指挥使安全的那名小校,则气鼓鼓地表示不服气。
“这一局难道真不算我们京营禁军赢下了?”
沈忠此刻已经冷静下来,回想刚才的情形,说:“军器监此次改进的霹雳砲车, 确实比以前威力大了不少。”
附近几名禁军一致点头:“是呀!”
回想起刚才, 那漫天飞来飞去的红色“砲弹”,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直冲他们飞来, 如影随形。无论他们躲在演武场哪里, 土包后, 浅沟中, 山石树下……似乎都完全无处遮蔽,无处容身。
这些禁军都没怎么上过战阵,没见识过千军万马、箭如飞蝗的可怕场面,在这霹雳砲的“精准打击”之下, 现在想想都后怕不已。
这时,他们见到一群隶属军器监的工匠与小校们,抱着十几枚木人和稻草扎成的草人,来到演武场中。
这些木人与草人是演武时常用的靶子,此刻用来代替刚才还在这演武场中与霹雳砲车对敌的京营禁军。
沈忠和他麾下的将校相互看看, 不知为何, 他们心中都升起一阵胆怯。
“真正的……霹雳砲啊……”
沈忠喃喃地道。
与此同时, 争论在官家赵顼面前进行。
宰相王安石认为,经过改进的霹雳砲车容易拆卸安装, 便于运输, 能够适应各地的环境, 而且加强了瞄准功能, 准头极佳容易上手。若非这里是演武而非实战, 军器监这边早已赢了。
参知政事王珪的意见是,即使改进后的霹雳砲能够精准打击目标,但是石弹比之箭矢,更容易避开。所以沈忠自认为在躲过一轮攻击之后,他又带着麾下将校,冲杀上前,夺下了霹雳砲车,这一战,双方应是打了个平手才对,不能算是军器监一方得胜。
天子赵顼刚才坐在高处,详细看过了双方演武的全过程,开口评价:“若刚才这一番是野战,或许真如沈指挥所说,双方互有胜负。但若是守城呢?”
王珪顿时张口结舌。
是呀,这霹雳砲车如果用于守城,便不会如此轻易地被己方将校夺下。
天子身边,内殿承制石得一情不自禁地开始拍起马屁:“官家天纵聪明,才能想到这‘霹雳砲车’乃是守城利器。”
赵顼眼中闪过一丝得色,随即正容道:“军器监也不可一味钻研守城之法,一味固守,我堂堂中华,何时才能够恢复汉唐疆域。”
听见天子感慨,身边的朝臣们相互看了一眼,都没能把这话茬儿接下去。
旧党一向反对开边拓土,而新党领袖王安石,也难免认为“恢复汉唐疆域”这个目标,也未免太好高骛远,不切实际了。
正在这时,种建中靴声霍霍,来到赵顼与众臣子面前。
他身边跟着一名小校,小校手中托着一枚托盘,托盘上摆放着几十枚橄榄大小,土白色,看上去有些像蚕茧的物事。
“启禀官家,届时军器监演示‘霹雳砲’,会有绝大响声。过去军器监中试验,多有工匠因此震响而暂时有损耳力的。小臣斗胆,请官家与众位相公官人,将此物戴于耳中。”
“绝大响声?”
王珪听了觉得有点好笑。
“与那夏日的惊雷比之如何?”
种建中一拱手:“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珪待不信,但见王安石顺手就从托盘上捡了两枚,交由石得一,再由石得一递给赵顼。
赵顼将东西托在手中,端详了片刻,道:“并非蚕丝,这是什么?”
王安石忙回答道:“这是木棉的棉絮,其丝絮漫长,可用于纺织,如今市面上的吉贝布,正是用此物纺织的。”
赵顼在心中记下“吉贝布”这个名字,从善如流地将两枚棉絮在手中团了团,塞入耳中。
王珪见王安石也取了两枚戴上,自己也连忙拿了两枚,觉得入手柔软而蓬松,塞进耳中,演武场中的人声脚步声,立时像是被隔绝了一般,很难再听清。
种建中见演武场边这几位最重要的“观众”都已经戴上耳塞,立即躬身退下。
他重新回到演武场一旁,招来吴坚。
两人一起观望演武场中的情形,种建中不动声色,而吴坚一张脸绷得紧紧的,显然是十分紧张。
“都检查过了?”
吴坚点头确认:“一切无虞,监丞请放心。”
种建中一时想起明远的嘱托,看了看那霹雳砲车与观众们之间的直线距离,当即下令。
“将霹雳砲车再推远二百步。”
他麾下的小校们当即将那台安装在车辆上的霹雳砲车推动,向远处又挪远了二百步。
“沈指挥,”
种建中又转身望了望沈忠,“务请点算你手下的禁军,确认无人还留在演武场上,否则霹雳砲无眼,难免会有损伤。”
沈忠有些无语:他手下的将校,难道他不知道要聚拢起来、清点人数吗?
只是听了种建中的“建议”,沈忠心头莫名升起一阵凉意:如此郑重的提醒,难道不正是暗示,即将要演示的,会是一件极其重要又极其可怕的武器吗?
果然,小校们捧出了真正的“霹雳砲”。
依旧是一枚一枚球形的砲弹,但总算不是猪尿脬了。用麻布紧紧包起的砲弹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每一枚砲弹上都延伸出一枚捻成细绳状的纸线,有点像是烟花爆竹的引信。
种建中一声号令,小校们将霹雳砲车的角度方位调整停当,其中一人掏出一枚“自发烛”,将引信点燃。
伴随着轻微的“嘶嘶”声,火苗沿着引信允许向“霹雳砲弹”烧去。当火星烧过引信上标刻的一道红线时,紧盯着引信的一名小校大声下令,另外两名将校同时操作梢臂,那枚霹雳砲弹,顿时瞄准了演武场中的一个木人靶子飞去,在空中划出一道清晰的抛物线。
种建中面上几乎没有表情,但他心中与身边的吴坚几乎一样紧张。
此刻种建中脑海中全是明远所说的:“要让官家点头,推动军器监大力研发真正的‘火器’,这是唯一的机会。”
吴坚此前向种建中打过包票,说即使引信失误,这霹雳砲落地也一定会炸开,就像不少孩童在上元节时玩的掼炮,用力掼在地上就能发出脆亮的响声。
只是炸开也分好几种,软弱无力地散开,发出类似爆竹那种虚张声势的响声,而无法展示“火器”真正的威力——无法打动官家,日前军器监上下那么多人的一番努力,就又要大打折扣……
他脑海中正转着念头,那枚掷出的霹雳砲弹落地了。
落地的那一瞬间,火光迸现,随即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演武场上激起一大片尘土,一株落点附近新移栽的小树向空中飞出一丈高,随后落下。
站在演武场边观摩的京营禁军们并未得到事先提醒,此刻人人惊得面如土色。
沈忠好歹保持了指挥使的风度,稳稳地站在原地,尽管脸色早已变得煞白。
而他手下的京营禁军,竟有人站立不稳,跌倒在地的。
远处观看演武的天子和朝中宰辅们显然也感受到了这一“砲”的威力,但他们事先得过提醒,耳中也塞上了棉球作为防护,因此都成功地维持了天子与宰执的风度。
只是赵顼看看负责拱卫京畿的京营禁军如此胆怯,眼神中也难免生出几分鄙夷。
霹雳砲车的“第一响”成功打响之后,这台被架在车辆上的砲车紧接着再次调整角度方位,对准了另外几个放置着木人与草人的地点,陆续又掷出几枚砲弹,每一枚都成功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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