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时越就这样拎着滴答坠血的刀,在一片寂静中缓步走到李有德面前,微微颤抖着垂下头。
“司令。”
李有德仰头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伸手用力拍了拍陈时越的肩膀,和蔼可亲道:“好,做得好!”
“既然冯元驹组长已经因公殉职,那他的位置,就由你来接替好了,陈时越组长。”
陈时越抬起眼,不卑不亢的和他对视着,眼中闪过一丝再难克制的悲怮。
多少年的坎坷和磨难都没能将这个年轻人屈折半分,而傅云满打满算不到一年的温情和柔软,在大难来临之际,终于将陈时越逼上了一条近乎无望的殉道之路。
天色将暗,山雨欲来。
第162章 苗疆凶蛊
四年后。
暴雨如注, 夜色中霓虹灯模糊闪烁,冲刷一片湿滑的路面。
“哎呦我去,这么重的烟味, 你们谁把□□放出来了!”一个穿着白T的青年从车窗里探出脑袋, 在大雨声中嘶声怒吼:“这还没到掩护的时候呢!”
“不是我们组放的!我们没投□□!”
“也不是我们组!”
“小林你问一下指挥官怎么办!硬攻还是——”
那个被叫做小林的青年顶着一脑门的雨水钻进车里, 气喘吁吁的转头问副驾上的人:“师父,怎么办?”
小林说着话的时候声音不自觉的放小了, 他下意识的有些怕这个神情冷淡的男人,或者说,全作战组上下应该没有不怵这位的。
四年前作战组高层更迭, 一口气改革了十几条规章制度, 其中就包括了组内合并的政策, 原先的一组二组三组四组统一合并成一个整体, 统称灵异事务处理部队, 摄魂组, 医疗组再单拎出来,归另一个部门管理。
而小林身边这位陈指挥官就是部队的总长官, 两年前他笔试第一被招进来的时候,陈指挥官过来巡视了一圈新人, 然后就朝李司令指了一下他。
“这个我要了。”
李司令和蔼可亲的冲他笑了一下:“喜欢就带在身边吧,师父带徒弟,一向是我们这儿的优良传统。”
于是林西同志就顺利的成为了总指挥的小跟班,平时喊师父,下班喊指挥官。
虽然林西有点怕他, 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讲, 他师父对他不错,该有的照拂和指点一样都不少, 就是不爱笑,加上他身形高瘦,常年一身黑色制服,气质冷峻,就让人无端的望而生畏。
就比如此刻,林西举着检测仪杵在他师父面前,战战兢兢:“师父?”
“那不是烟雾弹。”陈时越毫无起伏的开口:“那是瘴气。”
“瘴气?”林西一愣:“居民楼里怎么会有瘴气?”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陈时越简短的说着,一边推门下车,雨水溅落在他修长笔挺的裤子上,制服外的风衣一拢,裹挟起一阵寒凉的雨气,整个人看上去凛冽而利落。
林西在身后一路小跑跟着他,试图给他师父撑把伞,然而陈时越身高腿长,走的太快了,林西不仅没跟上,还在雨水里险些打了个滑。
陈时越仿佛背后长眼一般回过身来,伸手扶了他一把:“小心。”
林西趔趄着站稳,脸红到了脖颈:“谢,谢谢师父。”
“不客气,现场情况再跟我复述一遍。”陈时越从他手里拿过伞撑开,示意他自己站好。
“哦,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附近一栋居民楼内出现大量爬虫,怎么清理都清理不干净,越喷药越多,越喷药越多,泛滥成灾,但是说来奇怪,那些虫只活动于这一个居民楼里,出了大门,虫就不跟来了。”
“昨天当地居民已经拨打了119求助,进去一通扫射,结果把十几个火警折腾的够呛,虫还没杀完,总不能把屋子拆了吧,然后案子就到咱们这儿了。”
林西老老实实的说完,抬头看了一眼陈时越的脸色,庆幸的发现那张冷冰冰的俊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陈哥,现在怎么办?这瘴气大的根本看不清楼道,里面还有虫巢,要不申请一下把房子炸了得了。”另一边有手下提议道。
陈时越不咸不淡的瞥过去:“怎么?你是打算把这栋楼的拆迁费全算我们账上?”
“……当我没说陈哥。”
陈时越沉默着把外衣脱下来放在组员手上,然后稍挽袖子露出精悍而白皙的手臂,转头对林西吩咐:“走,来几个人跟我一起进去。”
“其他人在外边等我。”
小张微微瞪大眼睛:“陈哥你打算硬闯?”
这回不等陈时越开口,林西就率先出声:“去,有你什么事,让兄弟们原地待命。”
陈时越选了带他一道进去,说明师父十分的器重他,林西美滋滋的想着,随即脸色郑重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跟着陈时越大步跨进了漆黑一片的单元楼里。
空气里有虫群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尽管外面雨声轰隆隆,但是林西仍能十分清晰的听到脚下细密的动静,可见虫群到达了一个多么庞大的体积。
“别看脚底下,大步跨过去。”陈时越在最前面沉声说道:“跟紧我。”
也许是害怕惊扰更多的虫子,他们谁都没有开灯,林西只能凭借微弱的夜视力,一步一步的跟在他身后,心里七上八下的胆战心惊:“师父,市区里怎么会出现瘴气呢,那不是深山老林里才有的东西吗?”
“那就说明有人把深山老林里的东西带到了市区。”陈时越淡淡道:“而它恰好能在市区里存活。”
林西不解的挠了一下头:“哦。”
陈时越终于在四楼的一户人家门口站定了脚步,手腕上的检测仪滴滴作响,身后所有人寒毛一竖,瞬间严阵以待。
林西看着陈时越,只见他迟疑了一下,很有礼貌的敲了敲门。
林西:“……”
这鬼地方根本没有人住了好吗!怎么还敲门问一下?
下一秒,门缝发出“吱呀”一声,往后缓缓的,向他们打开了门。
林西吓得血液都凝固了,险些没昏倒过去。
“谢谢。”陈时越冲着空气道了一声,然后就举步进屋,毫无芥蒂的在四周看了起来,他静静的将目光投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那里躺着三个人,显然已经死去很久了。
死状很奇怪,全部都是咧着嘴笑的状态,面部表情极其僵硬,笑的很瘆人,死前眼睛还是睁开的。
以至于林西一转头又活生生吓得一个激灵:“……我的亲娘呐!!!”
陈时越回头瞪了他一眼。
林西便硬生生将剩下的尖叫咽回喉咙里了。
这是一家三口,二十多岁的儿子,两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是父母,三人都呈一个很诡异的形态瘫倒在沙发上,屋内的瘴气反倒是比走廊里淡一些,仿佛就是为了方便他们进来查看一般。
陈时越走到沙发前蹲下来,始终保持着那副又冷又平静的神色,仿佛眼前出现再诡异的事物,都触动不了他。
林西踩着小碎步挪到他师父身后。
“手电筒。”陈时越头也不回的伸出手。
林西迅速的把东西递给他,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十分两难的境地,他不敢离死人太近,怕诈尸,但也不敢离陈时越太远,怕没有安全感。
就在他一脸崩溃的进退两难时,陈时越默不作声的拔出刀,闪电般将面前的尸体剁开了,白花花的肠子和黑虫搅和在一起,狂涌出来,惊得林西一个暴起后退,不慎撞到了身后的衣柜,发出轰然一声巨响。
陈时越很无奈的转身注视着他。
林西连连鞠躬表示抱歉,伸手就去扶那衣柜,被身边另一个同事大哥拍了一下手:“爪子缩回去!”
“陈哥,这就是这些虫子的老巢了吧。”那大哥低声请示道:“要抬出去么?”
陈时越摇了摇头:“就地处理。”
林西这才看清他手指间松松的握着一只打火机,时不时拨弄一下,焦黄和幽蓝相融的火焰就在他颀长的指尖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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