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他现在大彻大悟,什么都不要了,过往的一切也都不追究了,彻底隐姓埋名跑到一个亲戚们再也找不到的地方,了却此生,大概才算完。
那可不行,傅云走下阶梯,漫无目的的想到,那这前三十年不都白忙活了?
他转过街角,迎面撞上一个熟悉的人影。
陈时越拎着蛋糕坐在石墩子上,不知道等了多久了,抬头时颈椎还维持着那个微微仰起的姿势。
傅云走过去,踢了一脚他坐下的石墩:“看什么呢?”
“我刚刚在看天桥上有个人靠在栏杆上在发呆,我就在猜,他在想什么?”
“你希望他在想什么?”傅云低头问道。
陈时越微微一歪头:“我希望他在想我。”
傅云哑然失笑:“你就当他是在想你吧,开心就好。”
“嗯。”陈时越柔声道:“我也希望你开心就好。”
“老板,生日快乐。”
傅云从他手上接过蛋糕,拿起来看了一眼,水果和巧克力并排镶嵌,糖霜洒在燕麦片的边缘做装饰,被路灯下的暖光所笼罩着,散发出莹然的斑驳感。
“谢谢。”傅云满意的打量了一番,然后将蛋糕提在手里:“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上次住院的时候,我给你办的出院手续。”陈时越站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灯笼形状的钥匙扣:“这个给你。”
傅云接过来:“什么?”
那枚钥匙扣大约有四分之一个手掌那么大,躺在掌心里隐约散发着红晕的光芒,傅云能隐隐感受到其中的温热触感,他惊讶的笑道:“暖手宝吗这是?”
陈时越恼火道:“你生日礼物才给人送暖手宝!”
“这是护身符。”陈时越小心翼翼的在钥匙挂坠上戳了一下,登时光圈亮起,隐隐将傅云周身笼罩在光芒中。
傅云怔了一下:“你取了自己的血?”
陈时越没答话:“走吧,我送你回去。”
心头血融合金属炼制,即可有驱邪祟,护灵体的功效。
“你戴上这个,以后进作战组就不会被镇住灵力了。”陈时越道。
灵异事务所此时上下全开着灯,傅云和陈时越回来的时候,蓝璇神色匆匆跑出来,呲牙咧嘴的跟他们俩比划着什么。
陈时越莫名其妙:“怎么了?”
蓝璇拼命指着屋子里的灯光,跟傅云挤眉弄眼,好不做作。
傅云:“……我妈来了。”
陈时越:“那……那我先走了,你们忙。”
傅云一把把他拽回来:“想什么呢,一起进去,哪有给寿星送完蛋糕就直接打道回府的?”
陈时越一想也是,安颜欣那么大一笔赔偿金进的是他的口袋,哪有让傅云一个人面对家里风雨的道理?
于是他故作镇定的朝蓝璇一挥手:“带路吧,没事。”
蓝璇苦着一张脸转向傅云:“……真没事?”
“那我还能进去给她赶出来不成?”傅云低声道:“撑死了给她刺两句,没事进去吧。”
“没事老板,你妈再打你,我就舍身取义挡在你面前!”蓝璇一脸悲壮的说:“就当是还你在数学老师面前仗义护我的恩情了。”
傅云冷笑一声:“那你可挡严实点。”
于是三人狗狗祟祟的沿着院子里的石子路走进去,大厅的门是开着的,一眼就能看见厨房里袅袅升起的烟气。
傅云隐约闻到了一点,长寿面的香气。
第104章 公路惊魂(七)
蓝璇昂首挺胸, 雄赳赳气昂昂的在前带路,从她微微打哆嗦的背影能看出来她很害怕,但是硬着头皮迎难而上的卓越勇气。
“没关系, 呆会儿你就站我们俩后面, 敌军一有动作, 我们就呈半包围式撤退!”蓝璇小声道。
“夸张了啊。”傅云同样小声道。
三人一进门,刚好跟来玄关拿东西的安文雪撞了个正着。
蓝璇稍息立正, 端端正正一鞠躬:“老板妈好!”
安文雪:“……”
蓝璇紧张的看着她,纤瘦手臂战战兢兢呈半摊开的回护形状,蓝璇也不敢弯腰换鞋,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
然后安文雪“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伸手拨拉了一下蓝璇的头发:“这是什么称呼?叫我阿姨就好。”
“哦, 哦好, 阿姨……”
安文雪抬起头朝后面的傅云瞥了一眼, 淡淡道:“过来吃饭。”
片刻之后, 傅云坐在餐桌上,安静的拿筷子挑起面, 不声不响的低头吃饭,安文雪和陈时越一人一边的在他对面和身边坐着。
“没放醋, 葱也给你挑出来了。”
傅云低着头“嗯”了一声,他握着筷子,大半张脸几乎埋在碗里,吃面的间隙胡乱点头应和几声。
“没放鸡精,不健康, 你平时自己做饭也少放一点, 不能仗着年轻就胡吃海塞。”
陈时越斜瞅了一眼傅云,心道老板妈女士, 您看您儿子这个笔挺瘦杆的体型,能跟胡吃海塞哪一个字联系到一起?
傅云继续往嘴里塞东西,一边吃饭一边匆忙的点头,生怕那口面噎不死自己似的。
安文雪忍无可忍,一根筷子掷到桌上:“你是彻底不打算跟我说话了是吧!”
傅云一个哆嗦把面碗放下了,陈时越顺手从旁边扯了两张纸巾递给他,手绕到背后悄没声儿的给他顺气。
“没,没有……”傅云擦着嘴,敷衍道:“我吃饭不喜欢说话。”
“你不是不喜欢吃饭说话,你是不喜欢跟你妈说话。”安文雪盯着他道:“从小就这个记仇的习惯,小时候过年家里长辈说你几句,能记到来年春节。”
“妈常跟你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吃亏是福,记仇是对自己不好,不是跟别人过不去,怎么就不听呢。”
傅云:“听听听……”
“你再给我敷衍一句试试看。”安文雪冷冷道。
傅云盯着眼前的空碗,叹了口气:“我听啦,妈妈,宰相肚里好撑船,得饶人处且饶人,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我都知道。”
“你光进耳朵不进心有什么用!嗯?天天跟家里亲戚过不去,我劝不动你外婆我还管不住你了?”安文雪恨铁不成钢的絮叨着:“还打算一直瞒着我,要不是你二姑奶给我通气儿,我还不知道你把你大姑奶告上法庭了!”
“你姥也是,跟着你瞎搞!一家人一团和气有什么不好!非要闹得你死我活才好看是吗?”
傅云温声道:“好了,妈妈。”
“如果你今晚是来责怪我的,那就不会给我做长寿面了,所以你今天晚上明明不是来跟我说这些的。”傅云道:“别勉强自己了,好吗?”
安文雪深吸一口气:“听不进去就算了。”
傅云无奈的笑了笑,起身去厨房洗碗:“长寿面煮的很好吃,你今晚来找我,就是来煮个面吗?”
“三十岁了,生日该过的隆重一点吧,你们也没订个酒店庆祝一下?”安文雪跟着他走进厨房,答非所问道。
“我不喜欢过生日。”傅云把碗泡进池子里:“跟生命倒计时似的。”
“怎么可能,你小时候过生日,蛋糕订小了都要闹来着,我和你爸怎么都哄不好……”
她提到傅自明的时候声音一顿,紧接着自知失言的噤了声,然后去看傅云的脸色。
傅云冲着碗筷上的泡沫,面上神情自若,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平淡的说:“是吗,那你也说了是小时候。”
安文雪看着他修长俊逸的背影,微微低头的姿势,挺直的轮廓在厨房烟气中显得有点模糊,让他的侧脸看上去异常柔和。
像极了二十年前,她刚和傅自明初恋时,那人在厨房洗手作羹汤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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