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候总静静的注视着他,半晌忽然笑了:“行,我答应你。”
傅自明大喜过望,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周五晚上八点半,我在熙山殡仪馆地下室等你,带着你儿子来,我有救他的办法。”
其实按照傅自明以往的警惕程度,他不可能没有发现那是一个十成十的圈套,只是那时实在是病急乱投医,方寸大乱以至于没有想清楚其中关窍,才断送了性命。
于是八点半在熙山殡仪馆的地下室里,傅自明带着小傅云如约而至,见到的却不是老候总。
是李有德。
第140章 雪乡碎尸(十一)
小木屋里一片寂静。
傅云仰起头, 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鬼婴兀自窸窸窣窣的发出细碎的哭声。
傅云不是傻子,甚至以他多年家族内斗的经验来说, 有时候人的恶意比鬼神的恶意对他来说要敏锐的多, 所有的案件串联起来, 其实早就将已经将今晚老候总所说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但是当沉重的过往真的鲜血淋漓的摊开摆在面前的时候,没有人能对此无动于衷。
陈时越握着他的掌心, 无声的安抚着他。
傅云疲惫不堪的抽出手掌,闭上眼睛将脸埋在掌心里,他清瘦的身形弯下去, 勾起一个轻浅的弧度。
陈时越抬手放开了方才一直桎梏着候呈玮的手, 候呈玮的尸体软绵绵的伏倒在地, 整个小腹被掏空了, 肚皮向里凹陷下去, 就好像是一块凹凸坎坷的盆地, 横亘在他的腹部。
那鬼婴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来时,将候呈玮的内脏和其中的血液脂肪全部吸收进了自己的体内, 再从里面活生生把候呈玮的肚皮剖开破土而出。
候呈玮死前经历了一场惨烈而失败的破腹产。
“他没救了,准备准备给他收尸吧。”陈时越一手不由分说时扶着傅云, 一手将候呈玮的尸身推的更远了一点:“傅云,我们走。”
傅云脚下有些踉跄,陈时越手臂绕过他的腰,扶着他解开封印推门而出。
身后老候总悲天抢地的哭嚎随之而起,门口候雅昶已经等候多时, 他下意识的想问傅云, 又想起这人刚才直接揭穿自己身世的事情,就硬生生将头转回来, 目光掠过两人径直奔向屋子里。
“爸!”
陈时越没再管他们,他带着傅云回到房间,接了水放在炉子上烧热,又检查了一圈大门是否合严实了,这才转身坐在傅云身畔。
“好点了吗?”
傅云从他手中接过茶杯,热乎乎的茶水隔着杯壁温暖着他的掌心,傅云僵冷的目光慢慢的有了几分活气。
“我没事。”他伸手拂去了陈时越肩畔的雪花。
陈时越坐在他眼前,注视着他将杯中的茶水喝完,氤氲水汽凝结在傅云乌黑修长的眼睫上,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傅云放下茶杯,半晌轻轻吐了一口气,抬眼冲陈时越苦涩而疲倦的笑了笑。
陈时越猛然倾身,将傅云抱了个满怀,那人的肩膀和脊背都极其的清瘦,但姿态却还是挺直硬朗的,他将下颌放在陈时越肩头,悄无声息的闭上了眼睛。
“我少年的时候,有人曾告诉我,父母是你既定的来处,我们无法改变它,但是人生百年,归途却是自己可以选的。”陈时越缓慢的开口。
“别动。”傅云闭着眼睛说:“让我靠一会儿。”
陈时越就安静的不动了,任由他在肩头短暂的歇息。
我能做你的归途吗?
陈时越默默的想,可是我还不够强大,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你的依靠呢?
翌日清晨,傅云和陈时越从屋里走出来,迎面就撞见柳泓一行人整装待发,收拾完毕准备进山。
“傅老板。”柳泓今天倒是变了一副脸色,笑容可鞠的冲他们打招呼,身后的袁三却抖了抖手腕,从怀里掏出枪来,垂在身侧。
“昨天的事,谢谢傅老板了,我这人有恩必报,日后江湖上碰见,我记你个恩情。”
傅云挑眉看向袁三,下一秒袁三面无表情的抬起手,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傅云。
陈时越脸色一变,闪电般将傅云往身后一挡,断喝道:“这就是你们的报恩方式?”
柳泓微微笑了笑:“我报的是傅老板的恩,与你何干?”
一切在电光火石间发生,袁三掉转枪口砰然一枪,正中陈时越小腿,弹片登时嵌入血肉中,爆开满泼血水横流!
“陈时越!”傅云惊怒交加,一把扶着他的手臂,低头去看他的小腿。
陈时越有几秒完全感知不到小腿的动静了,仿佛卸掉了筋骨,疼的骨头发麻酸涩,片刻之后,剧痛才随之袭来,他大汗淋漓的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单膝跪地,半个身体软在傅云怀里,刚才在重击之下失去了意识。
“不好意思啊傅老板,你帮我们拿到了地图,照理来说应该感谢你的,但是此行不能让道上人知晓,所以劳烦你跟我们一起上一趟山。”柳泓笑盈盈的道
“你这位小兄弟是作战组的成员,太能打了也是个麻烦,我先废他一条腿,回头等我们下了雪山,再用上好的灵力救治也不迟。”
傅云全身紧绷,陈时越痛的神志不清之际能感觉到傅云握着他的手腕,克制不住的颤抖,他想出声安慰傅云“没事”,但是他一出声就忍不住痛楚,就只好将声音活生生憋回去了。
“……眼睛怎么红了?”陈时越艰难的喘息片刻,惊异的发现傅云眼眸模糊起来,眼尾通红,抬手抚他的伤处时克制不住的痉挛。
“傅云?”陈时越有点慌神:“你怎么了?”
“闭嘴。”
傅云的失态稍纵即逝,反手抽刀利落的切割开他的皮肉,陈时越痛的一个哆嗦指甲嵌进掌心里。
他掌心运起灵力,从陈时越血肉模糊的伤口里吸出了金属弹壳,包扎好以后他最后在陈时越的腿上贴了张符纸,符纸片刻之后就泛起了金光。
“它能暂时压抑一部分伤势和痛觉,你先忍忍,我尽快带你下去。”
“那傅老板是想多了。”柳泓站在不远处又笑道:“为了确保万一,你和这位小哥,我们都得带上,不然走漏了风声,我们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傅云刚要发作,陈时越便气喘吁吁的按下了他,冲他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行,他们有枪。
柳泓笑的更开心了:“这才识相嘛,安哲!会使枪吗?过来帮忙看着傅老板,我们出发。”
刘安哲战战兢兢的接过了枪,将枪口对准傅云的腰窝一抵,壮起胆子颤声道:“听泓姐的,走!”
傅云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扶起陈时越,两人一步一拐的并肩而行。
袁三和阿贵各持着枪,一左一右包围着傅云和陈时越,一行人鱼贯上车。
柳泓坐在驾驶座上发动引擎,她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傅云,叮嘱道:“袁三,傅老板是贵客,可要待他尊敬些。”
袁三“咔嚓”一声合上保险栓:“放心,保证恭恭敬敬把二位送到山上。”
陈时越眉心微微皱了起来,他故作伤口疼痛,一把握住傅云的手,闷哼一声俯下身子,傅云慌忙探身去看,一迭声问道:“怎么了?还疼吗?”
陈时越翻过他的手心,用手指一字一句的写了几个字,动作极其细微,从外人看来就好像陈时越在寻求安慰一般摩挲着傅云的掌心。
“一个大男人,怎么哼哼唧唧的,不成样子。”袁三懒洋洋的嘲讽道。
傅云神情一怔,他在掌心里读取到了陈时越给的信息。
他们打算上山灭口。
傅云捏了一下他的虎口,是得想个办法。
如今他们没有枪支武器,陈时越废掉了大半的战斗力,二对四没有任何胜算,他们此刻完完全全处于弱势的一方。
那防止他们把墓地的事说出去的最好方法,就是直接灭口。
现在怎么办?
“泓姐,让我看一眼地图。”傅云突然开口。
柳泓狐疑的转头没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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