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默默地吃着,整张桌子上空气仿佛凝固。
季玺犹豫了半天,抬起头小声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炎一道:“申城。”
季玺的手指顿了一下。
“去申城?”他一脸茫然,“去申城做什么?”
常怀:“怎么啦?回你家大本营,季小少爷不高兴嘛?”
“你在北城……可是被全城通缉了喔。”他悠悠道,“我那老爹亲自下的命令,一级重犯,抓到不用报批,立刻枪毙。”
“可惜呀,你这风光无限的司令官刚当了没几天,转眼就成了人人喊打的死刑犯了。”
季玺放下筷子,没说话。
他换了个话题。
“那天在饭馆……我们碰到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畸变人?”
谁知这话一出口,桌上所有人全都看着他,视线中蕴含的意思异常复杂。
季玺愣了一下:“怎么了?”
良久,常怀用一种不知怎么形容的口气道:“……你竟然不知道?”
季玺:“……啊?”
常怀一脸好笑地道:“那当然是畸变人,不然还是什么?”
“你见过正常的活人,怎么打都不会死,非得把脑浆都拍出来才能咽气的?”
“……哦。”
好像的确是这个道理。
季玺自觉问了个蠢问题。
吃过饭,他们各自回房,茅黑负责收拾,炎一回驾驶舱。
季玺留在原地,不愿走。
茅黑哼哧哼哧地抹着桌子,瞥了他一眼赖着不走的季玺,长叹了一口气,这一声气简直山路十八弯,起起伏伏,跟演奏乐器似的。
“行啦。”他说,“别这么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又没欺负你。”
季玺一脸无语:“……”
我可怜巴巴地看着你做什么?你脸上长花了么?”
茅黑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了一下身后的驾驶舱:“我走了啊。”他把抹布晾在一边,“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啊。”
说着,他关掉了灯,推门离开了。
夜幕辽阔,船还在不断向前航行,季玺握开门把,走进驾驶室。
驾驶室在船头,是个全透明的玻璃间,炎一背对着他,挺拔的身影看起来孤寂寥落,头顶迎着绚烂的银河苍穹,面前的船头划出白色的浪花,带着他们驶向无尽的黑暗深处。
他听到了开门声,却没有回头,季玺关上门,沉默地站在他后方。
复杂的操作系统亮着微弱的灯光,屏幕上是一张卫星图,显示着他们离目的地的距离。
季玺看了一眼便知这艘船的操作系统很老旧,只有半自动的驾驶系统,偶尔走开一会儿不要紧,但还是得有人一直盯着。
犹豫了半天,季玺轻声开口:“……我来开吧?”
“……你可以……休息一会儿。”
炎一却直接挂上了自动挡,然后转过身,眼神冷淡地看着他。
“想说什么?”他道,“给你十分钟。”
季玺噎了一下,苦涩地笑了笑:“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只是……想跟你呆一会儿。”
炎一沉默地看着他,眼神深不见底。
良久,他道:“季玺。”
他用非常郑重而平静的声音说。
“我们没可能了。”
季玺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对不起……”他几乎是本能地逃避着,他慌乱而仓惶地说,“炎一,对不起,我那天太着急了,我说错话了,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他红着眼眶:“你是不是还很生气?那你骂我吧,你骂我一万句更难听的,我都不会回嘴的……”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
他将自己卑微到尘埃里,只想求得这个男人的一句原谅。
炎一静静地看着他,却只是摇了摇头。
季玺骤然睁大眼,心中如被一块巨石拖拽,带着他坠落下无尽的深渊。
明明炎一过去对他妥协了这么多次,怎么这一次就不行了呢?
季玺心里苦痛极了,他低垂着头,勉强地苦笑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呢?”他茫然地喃喃自语,眼泪将落未落,“……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们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季玺痛苦地望着他,“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现在懂了,我现在什么都懂了,你最后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炎一冷静地看着他,甚至笑了一笑,嘴角勾起一个残酷的弧度:“你懂什么了?嗯?”
在他那种目光之下,季玺感觉自己仿佛被扒光一样,任何想要隐藏的东西都无所遁形。
季玺白着脸,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
月色下,男人高大的身影将他完全笼罩在浓重昏暗的阴影里。
他身上散发出一种绝对的威压,让季玺完全动弹不得。
炎一俯下身,用一种情人低喃般的口气低声道:“说啊,你懂什么了?”
季玺满脸烧红,简直难堪至极。
“我……”
那个“爱”字,像一块滚烫的烙铁一样卡在喉咙口,上不来下不去。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把自己内心最柔软脆弱的那一面剖开,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原来,那就是允许对方,用最痛不欲生的力气,将自己扎得鲜血淋漓。
季玺闭上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我好爱你……”他颤抖着嗓音,“炎一,我好爱你。”
第91章 我现在就想掐死你
他捂着脸,鼻子一抽一抽,崩溃地靠在门上:“对不起……”
炎一垂下眼,看不出神情。
“可我不爱你。”他一字一顿,用最残忍的声音说。“季玺,你听好了。”
“你是我最恨的人。”
“如果不是看在从前的情分。”他笑了笑,“如果咱们还有情分的话。”
片刻,那笑容立时消解,他的眼神只剩下无尽的冰冷,仿佛极地千年不化的冰川。
“……我早就杀了你了。”
季玺呆滞地望着他。
他像是完全失去了理解的能力:“什么……?”
“我说……”炎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加重了语气,样子凶恶极了,“……我现在就想掐死你。”
季玺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那是他的生物本能在面临危险时做出的警报。
炎一……是认真的。
他是真的想杀了他。
片刻后,罩在季玺头上的威压却撤去了。
炎一退后一步,走到船舱的驾驶座前,不再看他。
他淡淡地道:“十分钟到了,你回去吧。”
季玺虚脱般倚在门旁,眼泪无声地流着。
随后,他用力地抹了一下脸。
“我有时甚至想……”临走前,他轻轻地说,“……我们还不如死在那个山洞里。”
世事无常,原来当时的同生共死,真的已经是他们两人最好的结局了。
炎一背对着他,默然良久,只道:“死去比活着容易多了。”
那句话中所含的意味太沉重了,仿佛从此以往,他的生命中,只剩一片无尽苍茫的荒漠。
时至今日,他仍没打算告诉季玺一切。
这就是他……对他最大的温柔。
晚上时候季玺还不太舒服,但没吐,只是脑子浑浑噩噩的,只想睡觉。
海水的腥味让他很不适应,他回到船舱,把脏衣服脱下来扔在一旁,便裹着被子睡了。
整夜里,船板摇晃,风雨交加,第二日却是个晴好天。
上一篇:有病
下一篇:最后一只橘猫Omega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