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玺尚未反应过来,心跳如鼓,心间涌上一股强烈的冲动,他伸出手,想要去握住炎一垂落在身侧的那只手。
就在这个动作的同时,炎一迈开步子,撩起帘幕,直直地冲着外面的军官走了出去!
差之一毫,季玺伸出的手抓了个空,什么都没有碰到。
他一个人站在帘子后面,浑身冰冷,完全僵住了。
胸口如同被一双手大力地撕扯一样,呼吸困难,眼前泛起阵阵眩晕。
那是他意识仅存,最后的一副画面。
最后一刻,他似乎听到外面有人喊了一句。
“……是你!炎一……”
季玺用木钝的大脑模糊地想到,那些人怎么会用听起来那么意味深长而惶恐的声音喊炎一的名字。
黑暗降临,神经如过载融化的电线切断了所有意识与肢体的连接。
然后,他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季玺发现自己躺在摇晃的床板上。
……他在一艘航行的船上。
这是一张不大的硬木板床,他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被子,船舱不大,以棕褐色的木板搭建,除了这张床和床头的一个小柜子就没有任何其他的摆设了。
窗外乌云盖顶,雷声轰隆隆作响,不时划过天际的闪电将浓灰如泼墨的云层照得亮如白昼,船板嘎吱晃动,水声哗哗作响。
季玺捂了捂自己隐隐作痛的后脑勺,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眼睁睁看着炎一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哪怕只是想起,那个场景都令他瑟瑟发寒。
最后一幕中,男人拦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孤绝至极……
那双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然后他们便永远地错过了。
接着呢……
发生了什么?
季玺茫然了片刻。
……他应该是被人打晕了。
季玺花了几秒钟时间让停转呆滞的大脑重新运作起来。
就在这时,船舱的木门被人打开了。
季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来人。
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境。
可若是临死前能得这一瞬美梦,他情愿这辈子都不再醒来。
他呆呆地睁着眼,目视炎一打开门走进来,坐在另一侧空空的床边。
他目无表情地注视着他,然后抬起手,摸了一下季玺的头。
季玺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他扑过去,拽住男人的衣襟,浑身发抖,哭得上接不接下气。
炎一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季玺的眼泪全流在了炎一胸口的衣服上,很快就沾湿了一大块。
他趴在床上,像一只可怜的小狗一样,一边哭,一边不停地用湿润的脸颊依恋地蹭着那具肌肉紧绷的身体。
炎一沉着声音叫他放开,季玺却根本不要面子。
他用冰冷的手死死地扒住他,半跪半趴,脑袋垂落在男人坚硬的下腹部,无比虔诚地吻着。
下一刻,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通红着双眼,抬起头。
……他硬了。
季玺像是受到了某种鼓励,他低低地俯下身,拿自己挂着眼泪的脸蛋蹭着男人胯间。
“炎一……炎一……”他满含眷恋地低声叫着,“你要吗?我给你咬,我给你咬好不好?”
炎一冷眼看着他,表情无动于衷,接着,忽得大手一把按住季玺的脑袋,毫不留情地用力把他推远了出去。
季玺趔趄一下,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不需要。”炎一漠然而残忍地拒绝了,他冰凉的眼神就如同一片无波的枯井。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季先生。”
季玺膝行着跪在床沿,心如刀绞。
这一刻,他无比清楚地知道……自己是真的栽了。
第90章 我好爱你
炎一把季玺推开,然后就起身关上门出去了。
他只留下一句话。
“既然没事了,那就老实呆着。”
外面还在电闪雷鸣,船只正航行的海面也并不平静,滚滚的巨浪下,整间屋子不断地上下起伏,连带着屋顶的那一站小吊带都晃动闪烁着。
季玺抓着身下的被子,本能地感觉到胸腔无比沉闷,透不过气来。
一方面是因为他自己的情绪郁结,一方面是因为,在船上这么颠来倒去地晃着,实在是……太难受了。
季玺空虚良久的胃里翻江倒海,炙热的胃酸不断地往上涌,他苍白着脸,实在受不了了,从床上半爬半摔地下来,一把推开大门,踉踉跄跄地冲出来。
打开门的一刹那,他已完全忍受不了,捂着自己的肚子滚在地上,却因为没吃东西,只能呕出稀薄泛青的水液。
季玺眼前阵阵发黑,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吐得昏天黑地。
海风扑面,雷鸣震耳欲聋,外面的暴雨浇在他身上,将他立刻浑身都淋得透彻,冰寒彻骨。
他像一团没人要的垃圾一样躺在雨水和自己的呕吐物中间,狼狈难看到了极致,那动静挺大,立在船头的炎一却只是隔着玻璃看了一眼,随后漠然地移开了视线。
过了一会儿,一柄黑伞罩在了他的头顶。
季玺心中一震,仿佛被打了一剂强心针,他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用尽所有力气努力地睁开眼,却见替他撑伞的是一名戴着墨镜,西装革履,保镖打扮的男人。
季玺缓缓地转过头。
另一侧船舱的门开了,常怀坐在轮椅上,用几乎是悲悯的平静目光注视着他。
季玺麻木地闭上眼,心中甚至有些好笑地想。
……我也会有这么一天,被人用可怜的眼神这么看着。
哪怕是随便过路的任何一个人,在看到自己这个家伙时,都会长叹一声“好惨”吧。
他过去所有引以为傲的风度和矜持全都化为乌有,漂亮优雅的假面全部撕碎,自尊骄傲散落一地,他身形佝偻在满是脏水的地上,如同一条匍匐在烂泥里的蛆。
晚些时候,船舱的另一头升起炊烟。
暴雨减弱,只剩细密的雨丝仍然冰冰凉凉地落下,季玺到夹板的后方拿了根水龙头冲了一把脸,却被咸地满脸的泪花。
他们在大海上,淡水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贵资源。
常怀坐着轮椅,由保镖撑着伞,一脸幸灾乐祸地跟着他,也不出声提醒。
按他的话说,以季玺现在的身份,能有这待遇已经相当不错了。
季玺抹了下脸,问:“我现在是什么身份?”
常怀挑挑眉,笑了:“你现在么,是我们的人质、俘虏,或者别的什么,随便你怎么想,反正差不多就这么点地位了。”
另一个“们”,指的当然是炎一。
季玺却没有作为俘虏的自觉,正想再问,船头挂着的一个黄铜的铃铛响了一响。
“哦。”常怀兴奋地回过头,“……先去吃饭。”
他的保镖把他推走了。
季玺站起来,拍了拍湿透的衣服,跟在他们身后。
船头有一间四面通透小屋,正中央摆着一只木桌,上面铺着碎花的塑料桌布。
一个男人正弯着腰收拾,却是个熟人,茅黑。
桌上摆着四只热好的罐头,里面大概是调配好的土豆、胡萝卜之类的食物。
常怀和他的保镖落座,炎一从隔壁的驾驶舱走进来,恰好与季玺打了个照面。
季玺忽然明白过来,这饭桌上并没有他的份。
茅黑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与其之后都要吐掉,还不如别吃了。”
季玺僵在原地,尴尬极了。
炎一没说什么,转身回厨房又拿了一盒罐头,熟练地用小刀打开,放在灶头上热。
季玺低垂着头,默默地拉开椅子坐在餐桌的最边上。
五个人在木桌旁坐下,炎一坐在首座。
季玺其实没什么胃口,但又怕茅黑说他浪费,只能小口小口地努力咽着。
这罐头大约添加了不少防腐剂,味道不新鲜,恐怕放了不少年了。
可他也知道,在大海上,能有这么一点食物,已经非常珍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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