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士的传承越是能一点点的连成线,越是能发挥更大的威力。
但既然顾途的《大荒山水图》落进九歌手里,为防止将来造成什么妨碍,现在就要开始破坏那副绣卷的支撑点了。
众讲师点头应是,却不太明白所谓“事情结束”是指什么事情。
姬天韵叹息一声,鼻梁上的老花镜随动作下滑,只堪堪挂在老人耳边。
“何必如此。”老人道。
卓远不答,便在此刻,岩壁边,一支机关轮梯飞速降下来。
“山长!”来者也是一名讲师,“三岛十洲的云中君过来了!说卓先生私自开启大封,导致地灾苏醒在天星城,要我们交出人并给个交代……呃,卓先生?您您您在这里啊?”
那讲师发现云中君所找之人就在眼前,非但没上去,反而瑟缩在轮梯里,不敢出来。
平台上诸多讲师的目光,则在姬山长和卓远的脸上来回扫动。
私自开启大封?难道是指刚才地灾诡异上升?
但,但但,但何必如此啊?
只等姬天韵一死,就能上位稷下学宫山长的人,何必做这样的事?
他们有些人皱起眉不解,有些人却是不敢相信,也有人表情无动于衷。
在种种目光注视之下,卓远却是哈哈一笑。
然后他纵身一跃。
本就站在高台边缘的他,竟跳进了深不见底的北大封中!
***
天星城外不远,湘江南岸。
目送云中君离开,大司命自言自语:
“能拿到人吗?”
“我猜,是抓不到那个文士的吧。”
并不认识卓远的李朝霜说。
阿晕拿着《大荒山水图》,降落在他身边。
他目光扫过大司命,不以为意地收回目光。
过了一个呼吸,这只鸟儿才觉出什么,再次看了看大司命,又看了看李朝霜。
作者有话要说: 小鸟:咕?
小鸟:嘎嘎???
——————
昨天请了一天假,希望大家看到了请假条。
这次请假主要是想从两千十九变回三千十九,目前看来还是很成功的_(:з」∠)_
第39章 翌日(十九)
“那是——!”
没注意到那三人间的奇异氛围,王慧从落回地上的花草小屋里出来,首先看到的是,自己的心血之作,《大荒山水图》。
在知道径郎逝去后,她就知道自己大概不会有再见到这幅绣卷的那天了。哪能想到,没过多久,这幅绣卷便重新出现在她眼前。
本想说什么的阿晕,给她打断了思路,带着满脑门的疑问回头,对王慧和顾泉道:
“啊,对,这是你们的,但等等哦。”
年轻鹓雏说着,将这幅绣卷卷好,再灌输灵气展开。
陆陆续续从花草小屋里出来的顾家庄众女子,就看到这幅她们也曾去顾王氏家借一览学习针法的绣卷。
当初顾王氏绣出这幅绣卷,可是轰动全庄。有几个德高望重的族中老人,还鼓动她公公婆婆,让顾途将这幅长卷献给州牧。
但赶回家的顾途没有同意,一番争吵后,这件事不了了之。
当时的楚州牧,与大泰后期愈发激烈的朝堂党派斗争中迅速下台,私底下抱怨的那几个老人才不再说话了。
自那往后,顾途不再外出游历,而是在家中专心备考。王慧面上笑容也多了许多,对乡人前来借阅绣卷的事一应允许。
那确实是巧夺天工的绣画,对如何表现出流动的水波,王慧还专门改善出了一种新针法。
她不藏私,当然,族老不会让女人们将新针法外传。
即便如此,在战乱席卷整个大荒前,顾绣在江南这边也打出了一些名号。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周边不再太平,顾家庄藏财还来不及,怎么还会继续对外卖绣画?
《大荒山水图》名号太响,实在藏不住,于是有一天顾途带着妻子进了一趟城,回来后说将绣卷卖掉了。
顾家庄很多人家,暗中都猜测顾途家根本没卖掉。
但不管卖掉还是没卖掉,顾王氏都不会再将《大荒山水图》拿出来给人借阅了。
现在,过了如此兵荒马乱的两天后,再见到这幅《大荒山水图》,让她们不知为何眼前一热。
之前还想用这幅绣卷和“渡船使者”行贿的顾泉,更是吃惊。
他从风言风语中知道,家里有一幅价值百两的绣卷,却不知道,这幅绣卷已让他父亲带了出去。
《大荒山水图》在微微发光。
片刻,光亮散发开来,便是在这白日,也映出了在场十来人的影子。
……等等,好像还多出了不少影子?
很久不见,但依然熟悉的半透明人影,在光辉中一闪而过。等亮度降低些许,人们终于能看清轮廓时,却不见先前隐约的人影,之间超市的地面几乎叫一种春末常见的紫蓝色小花铺满了。
想将《大荒山水图》里顾途魂灵唤出来的阿晕:“?”
糟糕,脑子里还在想刚刚那个,一不留神失误了。
朝霜在他身后低哑地笑出来,笑到一半变成沉甸甸的咳声。
阿晕回过头,就看到他蹙眉按住胸口。
一时间,年轻鹓雏心里什么念头都没有了,辅助朝霜就将灵力渡入。
大司命不知为何哼了一声,却看出东皇太一的灵力似乎对李朝霜有好处,没有打扰,只从阿晕没空的手上,抽走绣卷。
论对魂灵的了解,寿夭之神比春神要高出许多,她腕上金镯叮叮当当响,突然寒冷下来的风中,几个身影浮现出来。
在画中探知外面的情况,顾途这书生并不会做这种事。不知怎么将东皇陛下送出去后,他就一直在不周山布满冰凌的休息地上渡步。好不容易感到召唤,召唤到一半力道却消失了,他慌张地握紧信纸,都没注意上面自己已经揉皱。
好在第二次召唤很快到来,顾途紧张地冲进去。
脚下轻飘飘地一空,尚未睁开眼,他就听到熟悉的水浪声。
湘江的水浪声。
顾途隐隐感到了什么,果然,睁开眼后,慧娘眼带泪花的模样,就映在了他眸中。
夫妻二人,相顾无言。
上次见面,顾途还壮志踌躇,王慧送别时有未尽之意,却没有多说什么。
她比任何人都知晓,自家丈夫是个多闲不住的人,实际上,要不是得照顾小泉,她自己也是个坐不住的人。
年纪尚幼的顾泉不懂分别,只想随父亲一同出去玩耍。婆婆抱住这孩子痛哭,公公看天看地地咬住烟枪,王慧趁这个机会,将裹在绢布里的《大荒山水图》递到顾途手里。
顾途笑着转身,提着包裹上了牛车。
就和过去离家去游历,一模一样。
以至于王慧就算知晓这回比过去危险许多,依然忍不住想象他如果过去那样,风尘仆仆回来的模样。
“慧娘,”顾途终于开口,“是我对不住你。”
“闭嘴吧你,”王慧用袖子擦干眼泪,用力喝道,“反正这话你就是说说而已。”
“慧娘……”
“如果遇到更好的人,我不会给你守节的!反正我已经——”
再度回忆起昨晚屈辱的遭遇,女子泣不成声。
顾途就是在这个时候,将她虚虚环住。
“那种事有甚么重要的!”他也焦急喊道,“如果以后还有人好好对你,我也会很开心……”
话是这么说,顾途脸上并没有多少开心的模样。
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往后依然是自己让慧娘开心。
但这已经做不到了。
“慧娘,你要,好好的活下去,要长命百岁。”
顾途咬牙道,又环住呆愣愣站在一边的顾泉:“小泉已经是男子汉了,好好照顾你娘。”
根本不是男子汉,也就八岁的顾泉,之前看着这说是熟悉,其实陌生的男人,一直咬着嘴唇。
听到这句话,他嘴巴才开合几下,喊出了那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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