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怀恩抿唇不答,无声地笑出来。
第010章 南柯
母凭子贵,宁贵妃也是盛宠。
不多时,裴怀恩带着福顺来到恩露殿前,嘱咐他殷勤看着,帮忙记时辰。
宁贵妃此时正小睡,裴怀恩入得殿来,屏退侍女,从青瓷瓶儿里随手抽出一支孔雀翎,抬手挑开帐子。
侧卧在贵妃榻上的妃子容貌姣好,身材丰润,虽然已经年近四十,却因为保养得当,脸蛋依然美艳。
裴怀恩低头看了她半晌,轻声喊:“娘娘。”
宁贵妃便睁眼,媚眼如丝。
见着裴怀恩来了,宁贵妃就从榻上半坐起来,轻拍身侧示意,出声说:“心肝,你怎么才来。”
裴怀恩没坐下,只对她弯腰抬手。
金眼孔雀翎羽扫在绣着素白团花的心口,宁贵妃仰起颈,顺势伸手攥住裴怀恩的衣领,徐徐抚摸他肩头绣着那蟒。
宁贵妃轻轻说:“心肝,皇上的病如何了?”
裴怀恩扬眉笑起来,隔着一层薄薄的缎料,翎羽顺势往下扫。
这是皇帝的女人,如今却在对他,对一个残缺之人投怀送抱。
这是多么令人痛快的一件事,虽然他对这女人本身并没什么兴趣。
宁贵妃的娇声询问就回荡在耳边,少顷,裴怀恩陪她闹够了,便轻飘飘地丢掉自己手里那雀翎,一把推开人说:“无妨,皇上今次只是着了凉,应该无碍。”
宁贵妃骤然被推开,面上像是不甘心,还想上前去捉裴怀恩的手,但裴怀恩已转身往她那小炉子里添香去了——那是裴怀恩特意费心为她调出来的香,她很喜欢,以致每回都忍不住央裴怀恩给她多带些。
裴怀恩身后,宁贵妃稍稍侧首,见裴怀恩一心摆弄香炉,并不理她,便百无聊赖地往后靠回贵妃榻里,启唇叹出长长一声气,连抱怨声都是妩媚的。
“唉。”宁贵妃拐着弯的问,“……既然无需侍疾,怎么来迟了。”
三十几岁的女人或许不再鲜嫩,却是最娇艳,最有风情的。裴怀恩闻言转身,为宁贵妃撩开她鬓边的碎发。
“去见了六殿下,所以来迟了。”裴怀恩轻描淡写地答她。
话落,宁贵妃却倏地起身。
宁贵妃冷声问:“他答应了?”
裴怀恩笑着说:“他已无处可去。”
宁贵妃得了肯定答复,身子立时再软下去,抬头朝裴怀恩露出个满是勾引意味的笑来。
宁贵妃夸裴怀恩带给她的香好闻。全恩露殿的人都知道,宁贵妃与裴怀恩的关系匪浅,坊间甚至有人传他们早已在一起。
须臾香点起来,裴怀恩撩袍坐在宁贵妃对面,听宁贵妃对他说:“啧啧,嘴上骗晋王说,用的是恩露殿里的流光缎,实际却是晋王府中的八宝锦……心肝,你这回可把晋王坑惨了,好歹从前跟过他几年,真不心疼吗?”
裴怀恩禁不住笑,手指一下一下的扣着桌沿算时间,摇头说:“娘娘说笑了,此事全因晋王殿下咎由自取,我只不过是帮他在忙中出了点错。”
适才和李熙说最后人选是假,不过就是个小小的测试,若李熙见着假的就不敢杀,那还有什么意思?
“两年前,淑妃与皇上隐有重拾旧好之意,是晋王畏惧淑妃远在东北戍边的母家,更怕见到六殿下回京,方才故意迟去一天,又使计诬陷六殿下通敌,想把六殿下彻底弄死在那儿。”
说着话,裴怀恩饶有兴致地支颌望向贵妃榻。
裴怀恩对宁贵妃这种过分艳丽的女人没兴趣,可不代表他不会利用。眼下既然宁贵妃想要他,他倒也不介意在每次来这儿时,动手多替宁贵妃点些南柯香,不着痕迹地送宁贵妃“南柯一梦”去——横竖他们两个如今不过是各取所需,各怀鬼胎罢了,至于流言什么的,就随便叫坊间那些人传去吧。
“两年后,也是晋王派了刺客,去杀六殿下……”斟酌间,眼见着宁贵妃白皙的面颊渐渐晕开层红,裴怀恩眼里嘲弄,却柔声说,“现如今,我将真凶隐晦告知六殿下,六殿下该谢我。”
耳旁引诱时远时近,药劲很快上来了,宁贵妃被迫陷在虚幻的假象中,像滩春水似的化了。
宁贵妃不知那香的作用,此刻只管在她自己想象出来的快意里咬紧嘴唇,哆嗦着颤声说:“亏得……亏得晋王信你,什么都不瞒着你,晋王这个头脑简单的莽夫,以为最大那个不争气,就能……就能轮到他了!还有那老皇帝,老而目盲,看不见我儿如此聪慧孝顺,当年、当年偏要去宠淑妃和她肚里那块烂肉,还说什么淑妃若诞皇子,便立为东宫!”
裴怀恩纹丝不动,坐在椅子里漠然地瞧着宁贵妃喘息。
其实睡皇帝的女人很痛快,裴怀恩如今不碰宁贵妃,倒不是因为别的,就只是单纯不喜欢她罢了。
裴怀恩如今已经站得够高了,面对着自己不喜欢的人或物,他从不勉强。
可不喜欢归不喜欢,他们眼下毕竟还是一对“志同道合”的合作伙伴,该有的安慰必须得有。
思及此,裴怀恩的态度温和下来,柔声安慰起了宁贵妃,笑吟吟地调侃她:
“好了,贵妃娘娘,您当年不是让钦天监那边运作的很好么。祸星怎么入东宫?六殿下此生,注定就是一颗弃子了。”
顿了顿,眼里分明冷的像冰,声音却越发暧昧。
“娘娘您难道忘了,皇上向来最厌党朋之争、兄弟反目,眼下六殿下刚进京没多久,注定无缘储君,底子最干净,也最适合查这案子。只要证据到了……从六殿下嘴里说出来的话,皇上能信。”裴怀恩说到此处,缓缓站起来,俯身看向宁贵妃那双迷离的眼,舔唇说:“……不过就是一颗弃子,余生能为我们所用,岂非快活。”
那南柯香的效果太好,宁贵妃受迷惑,还以为裴怀恩这时在抱她,与她赴云雨。
良久,等宁贵妃快清醒,香也将将烧尽,裴怀恩方才不紧不慢地坐过去,与宁贵妃亲密地挨在一起,听宁贵妃挂着身香汗,两眼空茫地对他说:“……心肝,你也忒心狠。当年好歹也是晋王安排你进的司礼监,可本宫瞧你竟恨不得他死,真是半分情面也不讲。”
裴怀恩顺势伸手接住她,恰到好处地哄她说:“娘娘又说笑了,从始至终,我与晋王那边不过就是虚以委蛇,与娘娘才是真心——平日有外面那些人乱传就罢了,娘娘您明知道当年是什么回事,怎么还担心?”
宁贵妃笑得头顶花枝乱颤,裴怀恩来得及时,让她一时分不清幻觉和真实,竟全然不觉自己刚在外人面前自力更生地演了出“活春.宫”。
“……心肝别生气,本宫是看他这两年对你越发上心,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你挑。”宁贵妃得着趣味,面上显出餍足的疲态来,抬手搭上裴怀恩的肩,“本宫……本宫怕你被他迷了心,叫他骗去了。”
裴怀恩闻言也笑,笑容却阴鸷,“几场鱼水之欢算不得什么,我走到今日,谁对我不是好的呢?倒是齐王殿下……”
宁贵妃明白裴怀恩话里意思,连忙说:“心肝安心,本宫与你也是真心,什么都不曾瞒你,甚至连当年钦天监一事,也都告知了你。”
顿了顿,眉间越发媚态。
“至于霁儿那边……霁儿那边有本宫。”宁贵妃娇声笑道:“本宫自会管束霁儿,待霁儿来日入主东宫,甚至荣登大宝,本宫一定教他敬重你,依旧许你批红掌印之权。”
裴怀恩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忽然凑前来,带着一点循循善诱的蛊惑。
“这不够。”裴怀恩说,“待晋王倒了,我还要京军和兵部。”
话音刚落,宁贵妃脊背一僵。
利益的分配总令人离心,宁贵妃一改方才的意乱情迷,目光闪烁道:“这……这本宫做不了主。”
裴怀恩不在意,只摆摆手说:“不必娘娘做主,只要娘娘别插手就成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