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杂的红衣层层滑落,铺到床下,有一件白色里衣没有完全掉落,挂在床沿,轻微晃动。
男人感到更痛,可也更吸引人,他不但没想拒绝,反而想要更接近,便紧紧搂着身上人,忍不住泄出一点声音。
那件白衣晃动得更厉害,终于还是掉落在地,与一片红衣汇聚,忽地又有什么掉下来,那是一个蚕丝枕头,不知是被丢下来的,还是揉攘中不慎掉落。
枕头掉了,下面的红木牌匾就露了出来,长发男人枕在牌匾,细细的汗落到金色题字上,他侧脸看了眼,这个角度三个字只能看见两个,“闲月”二字随着他的晃动,在光影下微泛金光。
天光微启,室内风雨终于止息。
男人从被子里伸出白皙手臂,慵懒地往地上摸,捡他的衣服。
陶荇已起床,将床头叠好的衣服拿起来,坐到床边。
男人没摸到衣服,睁开眼,红眼睛扫过屋内,落到陶荇脸上,眼里还有几分餍足的懒散。
陶荇含笑伸手:“你要起床吗,这衣服怪麻烦的,我帮你穿。”
男人牵住他的手起身,陶荇便抖开衣服,一件件给他穿:“我们都不穿这样的衣服了,我……爹,还有这种特殊爱好啊。”
男人意识回归,想起正事:“是啊。”随后回头,“我要你把这牌匾给我。”
陶荇挑挑眉,把最后一个扣子扣完,再捋一捋他的长发,把那额前金坠子摆正,说:“好。”
男人一怔:“你答应了?”
“我答应啊。”陶荇笑道,“你想要,我当然会给。”他把那牌匾拿来,擦一擦,递到男人面前,“给你。”
男人面上闪过一丝诧异,接过牌匾。
手上出现一道细微白光,环绕牌匾转一圈,又消失,而男人松了口气,将牌匾抱在怀中,下床:“我走了。”
“你要去哪儿?”
“我……回我住的地方。”
“你住在哪儿?”陶荇上前一步,一本正经道,“我爸做的事是犯法的,他之前把你囚禁在哪里了,又是如何逼迫你的,你说出来,我带你去报警。”
男人支吾:“他也不算逼迫,是我自己贪图富贵,要跟他的,没囚禁,只是让我住在别处,现在……他死了,恩怨一笔勾销。”说完又要走。
陶荇挡住他:“你我都这样亲近了,怎么算一笔勾销呢?”
“你不用当真,我真的要走了。”男人衣袖一拂,挣脱陶荇的手,转身出门。
门外一道清风,等陶荇走出去时,已看不到他的身影。
院外有人在做卫生,叮叮咚咚,动作没有停,没人看见从院里出去的他。
夜半来,天明去,陶荇想起了聊斋里的女鬼,无奈一笑。
今天要早起,有家主继任仪式。
许多旁系都来了,乌压压挤满院子,这个家族数代不分家,真的是人多。
陶荇坐在轮椅上,由老瞿推着到高台,听大长老念一些祈福的话,然后用柳叶在他身边洒水,再用香烛点几个纸人当众人面烧了,随后朗声说:“陶氏第十一任家主,陶荇,正式继任。”
此话一敲定,家主之位尘埃落定,再有人想去抢牌匾也无用。
很多人刚开始来的时候议论不断,质疑为何要让一个病弱的人当家主,保不齐哪天就死了,而三个侄子在现场极尽夸张地诉说他们叔叔多么有能力,于是到仪式举行时,大家都已经信服了,此时,人群中响起热烈掌声。
顶着太阳忙了一个早上,仪式举行完毕,大批大批的陶家人来来往往,有的先回去,有的留下来跟他这新任家主攀谈,还有的要汇报事情。
“家主,您看一下我们这个月的账务。”他们说。
陶荇:“好,给财务看吧。”
“家主,这个月院子里的人员流动情况。”
陶荇:“好,给人事看吧。”
“家主,咱们这私人院子,没有这个职位。”
“哦,让管家招一个,然后给他看吧。”
“……”
小半天,事情全都安排妥当。
080叹为观止:“宿主,你是一点儿都没管事儿啊,全安排给别人了。”
陶荇:“干嘛需要我亲自管,有人打理不就行啦。”
等众人都离开时,已到晚上。
大长老恭恭敬敬到陶荇面前:“家主,现在正是吉时,请您把牌匾供奉到祠堂,我在前引路,一鸣二弦他们三个在后护法。”
“哦。”陶荇悠然笑道,“牌匾不在我这里。”
几人一惊,连忙凑上来:“被人偷了吗?”
不对啊,有人偷无非是为家主之事,如果真有人拿走了,今天继任仪式上就该站出来啊,可今天的仪式很顺利。
“没啊。”陶荇坦然说,“他走了。”
“谁走了?”大长老摸不着头脑。
“牌匾。”陶荇道,“他说他要回住的地方,就走了。”
大长老和三个侄子眨着眼,说不出话了。
家主这两句话,着实有点抽象,每个字都认识,但怎么合在一起听不懂呢?
陶荇继续道:“天快亮时走的,你们不相信吗?”
“这个……”几人支支吾吾,“您的意思是,牌匾会说话,会动?”
到这时,080也终于反应过来:“呀,原来昨晚那位就是那块牌匾啊,咱们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一块匾成的精吗,他能跟自己的真身脱离,不是精怪,应该算是灵体吧,这回有人形哎,我想起来了,昨晚来来回回有人来要牌匾,什么祖宗,再到你爹,还有那女孩,老瞿……都是他幻化的吧,他幻化其他人的模样呀。”
陶荇点头。
080赞叹:“宿主你其实一早就知道那些人都是他幻化的吧,宿主真棒,第一次见面就确认了任务目标。”
陶荇淡淡一笑,这可不是第一次见面,在陶氏旧宅,不是已经见过了么,他还过来扶了自己半晌呢。
三兄弟面面相觑,这种荒谬言论本不该信,但陶氏家族都开过灵智,不是无神论者。
而大长老蓦地想起昨晚见到了老祖宗和老爷。
昨晚几度以为是错觉,但今天听陶荇这么说,他惶惶之中,觉得那些所见,就算是错觉,也有所预示。
要不然怎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牌匾回来的这一晚,错觉就出现了?
“没准……牌匾真的有灵。”他喃喃道。
“大长老你说真的吗?”三兄弟惊愕。
大长老没有十足把握,不敢下定论,而三兄弟炸了锅:“真有灵啊,天啊,这属于什么,是不是叫宅神?”
“真把宅神请来了啊,他一定能保佑我们陶氏的,有他在我们是不是不用愁了?”
“可他怎么走了,不喜欢在这里呆吗?”
“咱们祖先曾封印过他,他是不是记仇啊?”
“那怎么办,怎么还能请他再过来?”
这个问题,大长老也想知道,他看向陶荇:“家主,我们还能请回来吗?”
“是啊,三叔,他走时怎么说的,会保佑我们吗?”
陶荇手指点着轮椅扶手,思量片刻:“这样吧,我去找找他。”
“是是是,三叔您去找找,好歹他的封印是你解除的,他又在你那里呆了一夜,临走时还跟你打招呼了,应该对你印象挺好的,也许你能把他再请回来。”
陶荇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在一众人的注视与期盼下慢条斯理吃过早饭,擦一擦手,拍拍衣服,拉着一个箱子,然后,站起身,往外走:“都不用送,我自己去,免得打扰他。”
而一院子人惊呆了,有筷子和碗掉在地上也没发现。
陶三思愣愣起身:“三……三叔,你能走路了啊?”
“恩啊。”陶荇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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