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
“怎么知道如何逼蛊虫出体?”江言断断续续地接道,伴着几声咳嗽。
逼这种控制性的蛊虫出体,必会立刻毙命。只是知道这种苗疆古法的人少之又少,阿图里才没有防备。
兜兜转转也算是阿图里杀了自己,江言十分满意自己的结局。
他慢吞吞地抬手,摸上阿图里头顶银白色的长发。很软,跟想象中的一样,江言一直想摸。
“因为,我最恨被控制。”
怀中人终于慢慢地没了气息。
手腕上的铃铛也立刻没了色彩,成了灰色的废石。
很久,原地响起一个人撕心裂肺的嘶吼,像是野兽的哀嚎,里面是深不见底的绝望与深渊。
……
那种不安感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了。
沈临微几乎要喘不上气,他扶住一边的廊柱,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沈大人,”一边的太监察言观色地看着自己的神色,“沈大人可是身子有所不适?”
“奴才可要去延后大典?”太监小心翼翼道。
“不必。”沈临微皱着眉头,摆了摆手。
殿下让他今日务必登基,殿下把这天下交到了自己手里,他不想让殿下失望。
沈临微任由太监宫女们整理着他的新皇礼服,头上顶着的玉冠实在太过沉重。或许是因为这玉冠的缘故才会如此心悸。
礼乐声响起,庄重的编钟声响震动着整个紫禁城的空气。这是新帝的加冕之礼。
太监远远地跟在沈临微的身后。马上就要到大殿了,只要进了大殿,沈大人就不能叫沈大人了。该改口叫陛下。
但沈大人终究停住了脚步。
太监在宫中这么些年,早就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领。一眼看出沈大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静,那半藏在袖中的指尖紧紧地握作一团,几乎要掐出血来。
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跟着的侍卫一句:“江府,江府可有什么消息?”
侍卫们不知这江府有什么特别之处,虽说江映江大人是个不小的官员,但在帝王的加冕之礼上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之处吗?
侍卫们只能尽职地摇头,“大人,并未听说江府有什么消息。属下这便去打听一番。”
“不,”沈大人却摇摇头,又道一声,“不。”
他猛地将头上的玉冠取下,随便夺了一位侍卫的马,穿着一身厚重的礼服就策马离开了原地。
留下太监们在原地面面相觑。
沈临微的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他只听得见风极速划过的声音,和自己越来越不安的心跳。
再快一点。
再快一点。
沈临微不知道这种不安感从何而来。明明刚刚才和殿下道别,殿下还好好地骑着马离开。应该不会有事。
但他就是害怕的颤抖。
江府的牌匾终于出现在眼前,整个江府安静的有些不正常。
外面守着的侍卫认出这是即将称帝的沈大人,一脸惊恐地跪在地上,口中喊着参见吾皇,其实心底也在纳闷这新帝怎么不在大殿例行大典,却跑到了他们江府来。
沈临微一言不发地冲了进去。
不在前院,也不在大堂。一直找到后院的小廊,沈临微才猛地顿住脚步。
殿下安静地躺在阿图里的怀里,身上依旧穿着他方才为殿下整理好的衣裳,那腰带都是沈临微觍着脸系上的。
然而阿图里的神色太平静了。
平静到了某种极致的绝望。
沈临微颤抖着双手看着,突然有点不敢走过去。
他从来都不奢望能得到太多,能够得到殿下的注视便已足够。然而今晚的自己又实在得到了太多太多,叫沈临微一再怀疑记忆的真实性。
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只有这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不是梦。
他真真切切地拥有过一瞬间,又痛彻心扉地再次失去。
原来物极真的必反。
老天或许看不惯他的喜悦,所有的一切都在暗中标好了代价。
沈临微突然想起那时候,他狼狈不堪地跌坐在泥泞中,满身伤痕,卑贱如泥。殿下从伞下递出的指尖。他拼命地擦拭着被泥沼打脏的手指,想要牵住殿下的手。
那是他这么多年的腌臜里,唯一的一方净土。但老天还是觉得他太脏了,太脏了。
沈临微觉得脸上凉凉的,他以为是雨水,面无表情地想要拭去。却终于反应过来天上并未下雨。
那日他的手也并未沾上泥沼。
第62章 古代世界番外
在江言死后,阿图里才开始慢慢读懂自己的心。
那一天他抱着江言的尸体,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开去,却又无声无息。沈临微疯疯癫癫地带走了江言的尸体,几乎要一剑杀了他,还是暗卫替自己挡了一剑,拉扯着他离开了江府。
他穿着那身嫁衣,穿了很多天。阿图里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愿意脱下,或许因为还不敢相信世间事的荒谬与残忍。
明明早上的时候,江言还穿着大红色的新郎服,衬得他格外俊朗。他倚在门边笑着看自己,眉眼里盛满了温柔,让阿图里的心里忍不住跳了一跳。
可一瞬间,那人就满身是血,毫无气息地躺在怀中。再也无法温柔地看着他笑,再也无法一遍遍叫他阿图,再也无法每天给他带些稀奇古怪的物什。
阿图里受不了这种感觉,像是什么东西哽在喉头。
没有眼泪,只是心揪到了极致的酸涩,仿佛一双大手狠狠地揪住了心脏,不允许呼吸的存在。
他只是想让江言听话一点啊,想让江言不要说那些叫人难受的话,他从没想过江言宁愿死也不愿意受控于人。
怎么会就这样死了呢?
他们还没有洞房花烛夜。那嫁衣是他和江言一起去挑的,婚房是一起布置的,就连请宾客的请柬都是两人一起坐在案台边写的。
被暗卫拖着带回苗疆的路上,与其说是悲恸,倒不如说是悔恨。一开始,阿图里觉得这种情绪不会延续太久,总有一天他会走出来。
他不曾哭过,只是愈发沉默,愈发喜欢将自己埋在公务中。侍女们常常觉得从中原回来以后,圣女变得更加看不透了,一双墨绿色的眼睛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但某些情感不会消失,只会被害怕受伤的人刻意地隐藏,直到什么时候藏无可藏。
某一日,侍女从不知什么地方翻出来一根簪子。中原花样的簪子,雕着镂空凤纹,中间的小银圈上别着小铃铛,在风中不住地响。
侍女笑着问他,“圣女大人,这簪子瞧着是中原的样式。是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没见过?”
阿图里沉默着接过那簪子,铃铛晃动的声音瞬间让他想起在江府的时候。江言似乎格外爱给他买带铃铛的东西,每次回府时都伴随叮铃的声响,像是在提醒阿图里他来了。
江言于是笑着唤他,“阿图啊,你每天神神秘秘地都在做些什么?”
在跟属下密谋,商量着如何亡了他们江家效忠的帝王。
阿图里每次都随便扯了点话糊弄过去,江言却也从未多问。有时候阿图里觉得江言已经看出来了他的居心不明,只是装作不知道的模样。
然而这个人再也不会活生生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真真切切地摸上他的发顶,像第一天遇见时那般鲜活地叫着自己美人。
每想起江言这个名字,阿图里都会觉得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剜掉一块,做什么都闷闷的,那种无法呼吸的压抑感笼罩着整个胸膛,喘不上气,也说不上话,更没有眼泪,只有无穷尽的压抑。
因为死去的人无法再回来。
阿图里捧着那簪子,很配他的颜色,金色的纹饰与朱红的凤纹,都是他爱穿的艳色。
日积月累的压抑与思念在这一刻终于爆发,无数积攒的情绪像是破闸的洪水,席卷而来。
他终于无法抑制的泪流满面。一开始只是无声地留着泪,后来无法停止的抽泣,到最后毫无形象地像一只野兽般低吼。
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阿图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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