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只用完成任务就好,其他的,一概不重要。
“地牢里的夜太黑了,我不喜欢。”江言突然道。
李承夷一怔,下一刻心脏开始猛缩。
某种刻骨铭心地痛再一次贯穿全身,仿佛那年黑暗的地牢里,从来丰神俊朗的太子满目无神的模样又出现在眼前。
细细麻麻地疼痛感,像是无数只蚂蚁啃食。
江言继续道:“皇家事,我不想有半分牵扯,如今我只是个富贵的闲散公子。”
“陛下,我太累了。”
他来到这里,仅仅是为了扮演好他的纨绔子弟,在某个时刻成为推动历史的导火线,然后功成身退。
李承夷的存在却让这种简单变得复杂。
麻烦,但可以利用。
“小夷,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想牵扯进这些是非。”
李承夷听见江言的声音响在耳畔,很近又似乎很遥远。
第56章 古代世界15
李承夷脚步猛地踉跄一下。
他像是没有听清,呆呆地重复一遍:“有喜欢之人?”
这几个字,拆开他都能理解,放在一起却晦涩难明。
曾经江言还是太子,风光无限的时候,老皇帝要为他选太子妃。
圣旨一下,全京城的贵女都活络起来,京城第一美人才女的名头是一天一换,只盼着太子殿下有所垂注。
那时候李承夷还没看懂自己的心,却对殿下将要成亲万般不愿。哪怕是想想小皇叔会对某个女人笑得温柔,会在夜晚耳鬓厮磨,他就受不了。
江言不知道的是,那时候京城中好不容易争得头筹的贵女,莫名失踪在巷尾,正是他表面纯良的小皇侄的手笔。
好在江言以家国未平,不愿娶亲的理由拒绝了老皇帝,李承夷才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江言身边几乎再没什么女眷出现。
李承夷捏紧了拳头,根本无从想象殿下会对什么人动心。
谁,谁能配得上殿下?
他不在的时候,殿下究竟遇见过谁?
“是谁?”帝王猩红着眼,近乎癫狂地看着江言的双目,却在触碰到那眼神深处的冷漠后猛地惊醒。
他没有资格质问。
他已经做的太过,殿下不再信任他了。
从初次重逢他认不出殿下,将他囚在宫中,到那晚不顾人伦的一夜,再到如今他的卑劣已在江言面前无可遁形。
而李承夷甚至不曾有胆量说过一句表白心意的话。
无论是曾经跟在身后的小皇子,还是如今高高在上的帝王,他都不敢断了那最后的路。
江言冷笑一声:“于陛下无关之人。”
言罢毫不犹豫甩袖离开,留李承夷一人在黑暗中神色晦暗不明。
好不容易失而复得,他太害怕了,害怕再次失去。然而每一步却似乎把人推得越来越远。
苏源吉远远地站在后面,听得个大概。一面心中震撼小言公子这个替身在陛下心中地位竟是如此高,一面疑惑着这小言公子怎敢如此持宠而骄。
看来这小言公子可不能得罪了。
帝王站在黑暗中始终没动,他也只能远远地等着身后不敢动弹。
这一站就是半个夜,人都快在冷风中吹成干了,余光忽瞥得帝王招了招手。
苏源吉忙驱了困意,驱步上前。
“你去打听,江家言公子可曾有什么心悦之人,小心着,不许叫他发现。”
“如若真有,”他顿了顿,指尖忽紧,“立刻暗地杀了。”
“要是让他知晓了,朕可不会念这么多年你跟着朕的旧情。”帝王冰冷的眼眸冷冷扫过苏源吉,不带任何感情。
寒风萧瑟得紧,苏源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道声“嗻!”
———
长安街头,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离出宫围猎已过去半月有余。这半月,江言就整日地待在江府中,对各处的邀约都一概视而不见。
反正是个不懂礼的纨绔,随意地推掉些应酬,也不算奇怪。
这还是江言从猎场回来这么多天第一次出门,主要是为了躲避些不必要的麻烦,防止在路上就与某些本该在皇宫中端坐的帝王相遇。
不绝于耳的吆喝声,来来往往的谈笑声。四处来的人物都在这里聚集,每一个你不慎撞到的行人,都有可能是什么掌权的大人物。
但也不是全然无从察觉。
那街角停着的外表看着朴实无华的马车,就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单不说那价值不菲的宝马,就是马车外看似低调的帘幕,也是由近来风靡京城的塞外朱布所织就。
即使在京中,朱布也是只有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用得上,这人家却只把它做个马车帘幕。
坐在马车前掌车的是个黑衣侍卫,看长相身形不是本地的人,倒像是南边来的。
江言就在拐角的小巷处远远看着。
他的直觉向来很准,这个马车里坐的人应该就是他今日出门要找的人。
那侍卫扶住了腰间跨的大刀,单手置于胸前微微弯身,对着身后被帘幕掩着看不清楚的人影轻声低语。
“圣女大人,京都到了。”
半晌,车帘内终于深处一双手。肤如凝脂,指若削葱,手腕处还堪堪挂着串玉色铃铛,随着那人动作间晃动,显得几分脆弱。
车帘被缓缓拉开,那人赤着足弯腰出来。脚腕上同样串着玉色铃铛,不住地晃,叫人的心也痒痒。
只是挂着黑纱的斗笠遮住了他的面容,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姣好的面容,欲盖弥彰的风情反倒有别样的诱惑。
他的服饰显然是苗疆人的打扮,满身的银饰。这些时日来中原做生意的苗疆人不在少数,所以也并不稀奇。
阿图里看着京城的盛景,嘴角微微勾起弧度。
他口中轻声低吟了一句什么,朝侍卫挥了挥手,侍卫便独自驾着马车离去了,七拐八歪,很快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京城中各处都出现了许多生面孔,若是有心人多加注意,便可发现这些面孔多是来自南方之地。
阿图里闪身进了小巷,压低了斗笠的帽沿。京城中人来往匆匆,并没有人过多注意这个外域人。
直到一个不长眼的在他视线的死角猛地撞了一下。
阿图里躲闪不急,斗笠在空中转了几圈才跌落在地,一瞬间沾满灰尘。
他微皱起眉,一双幽绿色的瞳孔像是潜伏在暗中窥伺的蛇,冷冷地扫过撞他的人。
斗笠下的容貌也展示在来人眼前。
一头披散的银白色长发随风飘动,更显得面容精致。他的眉目实在精致得过了头,不像是凡间人,倒像是什么蛊惑人心的妖精所变。
只是此刻却带着几分冷冷的杀意。
某不长眼路人江言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几步,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斗笠。
如此相貌,如此气度,看来是苗疆圣女无疑了。
他的任务倒是简单,就是扮演好纨绔的角色,对这位苗疆隐去身份来的圣女出言不逊。
甚至还要上演强抢的戏码。
而他这个纨绔却正巧撞在了苗疆圣女的意图上。
这位圣女假意不敌,被他抢去,甚至还要被纳作小妾。如此奇耻大辱,苗疆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很快就派人前来。
但这也不过是个幌子。
苗疆的最终目的不过是因李承夷对苗疆统治过于残暴,想要推翻这暴君的统治罢了。
他们想与向来有仁慈之名的沈临微达成同盟,派出圣女,也是为出师有名而已。
江言在其中就是个导火索的角色。
在江言打量这位苗疆圣女之时,阿图里也在暗暗打量眼前这人。
是个实在俊朗的中原人。
阿图里说不出什么描述他模样的话,他的中原话不算好。总之眼睛眉毛都生得恰到好处,叫人看着便觉得心下痒痒,想要摸上那眉眼一探究竟。
这人,是无心抑或有意?
阿图里眯起眼睛,一时间没有动作,只是看着江言的举动。
江言于是将手中的斗笠递过去,同时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阿图里的眼睛。
他自觉这样的眼神是极冒犯的,却不知在阿图里眼里,这人琥珀般的瞳孔是这样似水的温柔,一眨不眨地盯着你的时候,你竟会有种错觉,仿佛你便是他的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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