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珏……或许就不同了。
夙寒声沉默下来。
自从醒来后,世间一切于他而言皆是陌生的,短短几日他便从神智三四岁的模样飞快长大,虽然脑海意识已成熟,但却没有半分记忆支撑。
他按着自己的心口,抿了下唇。
无论夙玄临他们给自己多少爱,却始终填不满空荡荡的心口。
好半天,夙寒声才道:“我想要我的记忆。”
天道:“哪怕那些记忆会让你痛苦不堪?”
夙寒声点头。
“你确定?”
“你、你要是再问下去……”夙寒声眉梢缓缓落下来,闷闷道,“我就不确定了。”
天道:“……”
还以为多大毅力呢?
不过想想也是,凭夙寒声不懂任何人情世故、也无记忆支撑的模样,本就像个孩子一样容易被人带着跑。
天道没忍住笑了起来,放轻声音道:“苦难并不值得记住,失去对你来说是件幸事。”
夙寒声没什么观念,可听到这话却紧皱起眉头:“不记住的话,那我不白受苦了?”
天道:“……”
话虽如此……
“如果我没有记忆的话,我就不是我了。”夙寒声对这个概念却十分执着,说着说着眉眼那点迷惘便逐渐消失,“我不想当其他人,我只想当我。”
经历和记忆会造就整个人的性格、观念、情感,若没了记忆,那他便不再是所有人眼中的夙寒声,而变成一个……彻头彻尾改变的陌生人。
夙寒声恐惧这个。
天道默然注视他许久,好像无声叹了口气,缓缓伸手朝他眉心探来。
“好。”
夙寒声注视着那只手点出一道金灿的灵力,悄无声息没入自己的眉心。
识海中轰的一声,好像平静的水面陡然掀起惊涛骇浪,无数记忆铺天盖地汹涌而来,顷刻塞满夙寒声空荡荡的脑海。
***
夙玄临要气疯了。
自从他看到留影珠里面的画面后,整个人就像是被撒了绳子的疯狗,一心只想斩了崇珏狗头,全无仙君的高深莫测成熟稳重。
一顿骂仗后,崇珏依然白衣飘然站在那,没有半句回嘴,夙玄临没出气,反而更炸了。
他活像是点着了的炮仗,强行忍着冷冷道:“你想解释什么?”
崇珏神色淡然,慢条斯理地道:“仔细想了想,又没什么可解释的,我和萧萧之事已成事实。你若生气便冲我来,别吓到他。”
夙玄临:“……”
夙玄临眼前一黑,往后直接仰倒过去。
应见画一把扶住他:“师尊!”
“杀了他。”夙玄临气息奄奄地指使徒儿,道,“快去。”
应见画犹豫:“师尊,这……”
“他都染指你小师弟了,你还婆婆妈妈犹犹豫豫!”夙玄临无差别攻击,怒道,“怎么,你还想为他说话不成?”
应见画肃然道:“不是,是徒儿打不过。”
夙玄临:“……”
要你何用?
夙玄临道:“取、取我的剑来。”
他今日非得宰了崇珏不可。
应见画还记着夙寒声在通天塔说的那句“合籍”,试探着道:“师尊息怒,此事动怒也无用,何不叫萧萧过来问问清楚。”
夙玄临还在艰难保持最后一丝理智,见状顿时觉得有理,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萧萧呢?”
崇珏道:“小医仙把萧萧……”
“住口!”夙玄临冷冷道,“叫着孩子的乳名,干得却是那种龌龊的勾当,你那老脸还要不要?”
崇珏:“……”
崇珏从善如流:“嗯,小医仙把我道侣叫去屋内,许是治病了。”
夙玄临:“?”
应见画:“……”
我的剑呢,取我的剑来!
夙玄临脸色惨白,嘴唇都在哆嗦:“你……你再给我说一遍?”
崇珏很体贴地没有再重复,省得夙玄临昏死当场。
就在鸡飞狗跳之际,房门突然被打开,周姑射随意理了理衣摆,优雅地从中走出。
三人不约而同看去。
周姑射本目不斜视从战场似的一堆废墟中缓步而过,在路过夙玄临时突然一歪头,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道:“仙君怒火攻心,需平心静气。”
说罢,她又看了看崇珏,点头:“嗯,世尊本就平心静气了。”
说完,踩着一地的废墟,施施然走了。
众人:“……”
夙玄临脸色阴沉至极,几乎带着刀子朝崇珏狠狠看去。
自己暴跳如雷歇斯底里,此獠倒好,还端上了?
夙玄临手指一动,觉得不行了,得动手了,否则自己真的得怒火攻心而死。
恰在这时,门又被打开,夙寒声打着哈欠走出来,随意瞥见四周的废墟,眉头轻轻一皱。
夙玄临立刻将吃人的表情收了起来,咳了几声,试探着问道:“萧萧,刚才姑射来寻你……”
到底是帮你恢复记忆,还是对你有情?
“没事。”夙寒声随口说了句,他环顾四周,见伴生树都被这两人的气势给震得疯狂掉叶子,整个院子像是被人洗劫了似的,蹙眉道,“你们做什么呢?”
夙玄临气势已收了回去,飘在半空乱舞的棋子簌簌往下落。
他憋了半天,不清楚夙寒声有没有恢复记忆,只能沉着脸道:“和你叔父下棋呢。”
“哦。”
夙寒声顺势看向崇珏。
崇珏对上夙寒声的视线,眉梢微微一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眸中浮现些许不易察觉的笑容。
夙寒声抬手动了下,安分好几日的伴生树突然探出郁郁葱葱的树枝,亲昵地凑上前蹭了蹭主人的侧脸,像是只撒娇的大狗。
剩余的树枝开始像扫帚似的清扫一片狼藉的院落。
见这熟稔的动作,应见画一愣。
夙玄临倒是没怎么瞧见过夙寒声如此熟练地操控伴生树的模样——他“陨落”时夙寒声还小,用神念来让小树苗握手时,还总是被树枝扇巴掌,嗷嗷着哭天喊地。
如今见伴生树灵活地动起来,夙玄临没有像应见画那样立即反应过来,还在看那郁郁苍苍树枝上的凤凰花簇。
夙寒声从台阶上下来,信步闲庭走至崇珏身边,抬手将崇珏肩上的一颗黑棋拿掉,随意道:“你们下棋能下到脸上去啊?”
崇珏垂眸看他,淡淡道:“你爹下不过就掀棋盘已不是一次两次了。”
夙玄临沉着脸忍住刚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意,见崇珏还敢恶人先告状,沉着脸道:“你又在瞎诋毁我什么?”
要不是因为那档子破事儿,他至于掀棋盘?
“萧萧过来。”夙玄临道,“你之前不是挺想出去玩的吗,正好你大师兄回宗了,你就跟他去旧符陵一段时日吧。”
等他料理了这个为老不尊的佛修才将他接回来。
一看到两人站在一起,夙玄临就想起留影珠中那让他眼睛充血的一幕幕,刚压下去的火瞬间蹭的又起来了。
夙寒声见夙玄临看向崇珏的眼神全是怒火和杀气,估摸着他爹好像已知道这事儿了,他不太想两人之间因为此事出现龃龉,道:“我和崇珏的事,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夙玄临一愣。
直呼其名?
看夙寒声的模样,夙玄临后知后觉意识到。
周姑射来那一遭,好像将夙寒声的记忆给寻回来了。
夙玄临嘴唇轻动,他一时没做好心理准备来面对恢复记忆的儿子,滔天怒火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一向高高在上的仙君,罕见有了些许患得患失。
“萧萧……”
但夙寒声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对他满脸厌恶和排斥,甚至抓着崇珏的手走到他身边,弯着眼睛喊他:“爹别生气了,您眼睛都红了,生气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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