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珏眼神冰冷,正要说什么。
夙寒声腰间的弟子印猛地传来一阵剧烈震动,一道红色带有乌鹊印的灵力符纹倏地从中钻出,悄无声息落在夙寒声掌心。
夙寒声垂眸看去,脸色瞬间一变。
日落西山。
夙寒声忙不迭拿出褡裢中的浮云遮插到发间,匆匆道:“世尊还有其他事吗,惩戒堂正使要我过去一趟,说是有急事。”
崇珏见他一副几乎蹦起来的迫切模样,伸手揉了揉眉心。
许久,他才一挥手,示意他走。
夙寒声顿时一阵窃喜。
那虽然是惩戒堂的传信没错,但只是通知他明日要叫尊长来学宫丢人的讯息。
方才夙寒声还没来得及震惊,就瞧见徐南衔的一句留言。
「叫尊长的事我知晓了,来四望斋,师兄有事儿叮嘱你,能不能躲避明日挨的揍还得靠你自己。」
听这话头,徐南衔竟然有把握让那个暴躁的大师兄高抬贵手。
夙寒声正好借着这个理由,摆脱崇珏。
徐南衔一句话帮他少挨了两顿打,甚好甚好。
夙寒声颠颠地狂跑出去。
崇珏一时分不出他到底是迫切逃离自己、还是惩戒堂当真有让他马不停蹄过去的急事。
离老远,隐约听到夙寒声的声音。
“呀,灵戈师兄,你怎么会在这儿?哈哈哈鸟都在你脑袋上搭窝了,这是坐了多久?”
庄灵戈轻轻地说:“我等你醒,给你送药。”
夙寒声对待同龄人全无待崇珏的那种故意呛人的狡黠、或认怂时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讨好,说话时灵动鲜活,带着前所未有的朝气蓬勃。
“多谢师兄……噫,你角又长出来了。”
声音逐渐远去。
崇珏面无表情地重新回到佛堂闭眸念经。
夙寒声那令人心烦意乱的呼吸声早已经散去,四周一阵死寂,连半点虫鸣都无,他却感觉更加意乱如麻。
……就像是有一双手拽住他的心脏,将那团血肉当成结茧的蚕丝,抽丝剥茧般拼命往四周生拉硬拽。
静心的佛珠被他捏碎两颗,拨动时松松垮垮,十分不称手。
好似处处都不如意。
崇珏拨弄佛珠的手一顿,倏地睁开眼睛,将小案上放着的传讯法器伸手拂至面前。
他寻到邹持的灵力,传了道灵力过去。
邹持不知在忙什么,许久没有应声。
崇珏让一颗颗佛珠在虎口滑动。
须弥山之巅常年冰天雪地,世尊一参禅便是数百年,宛如一瞬般眨眼便过。
可在这小小佛堂中,短短两刻钟却宛如被卡住砂砾的沙漏。
沙粒一滴一滴往下落,度日如年。
终于,邹持回了一道音。
崇珏屈指一弹倏地弹开。
“好端端的,你怎么关心起惩戒堂来了?”邹持道,“我去问了正使,惩戒堂并没什么要事,学宫学子也安分得很,你不必担忧。”
崇珏:“……”
很快邹持又是一道音而来:“不过我刚才多嘴问了问,萧萧似乎旷课太多,被扣了一堆分,这回又得叫尊长了。”
崇珏将佛珠拨动得像是风火轮的手倏地一顿,没来由的心绪如麻隐约散了些。
又叫尊长?
第64章 无用真心
明日徐南衔便要外出历练, 四望斋一片混乱。
夙寒声进去的时候,差点踩到散落一地的法器。
“师兄?”
徐南衔的声音从中传来:“进来——灵修,把外面井里冰镇的葡萄拿出来, 再不吃等咱们回来都得坏干净。”
四望斋后院有葡萄藤, 每年结的葡萄都吃不完。
庄灵修从后院溜达过来,瞧见夙寒声脑袋上还戴着浮云遮微微挑眉:“悬壶斋不是说小医仙将跗骨的解药做出来了吗, 你还没吃?”
夙寒声正在帮师兄捡地上的东西,闻言动作一顿,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跗骨毒解后,他仍然畏光。
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是想着解药还未完全发挥效用, 但等了大半日,浑身被堵塞的经脉灵力已开始运转如初……
他还是无法行走在日光中。
夙寒声心中已有了猜想,闷闷捡东西不吭声。
庄灵修察觉到不对,正要再问, 徐南衔从内室走来, 随意道:“方才悬壶斋的人说了, 小医仙研制的解药还差了一味药——萧萧别担心,我这次历练会多为你留意留意,那药叫什么来着, 等会再去问问吧。”
庄灵修讶然:“小医仙也有失手的时候,这毒如此厉害?”
徐南衔点点头。
夙寒声愣了半天。
按照周姑射的直性子,应该早就将解毒之事宣扬得人尽皆知了,更何况她也不知晓自己解毒后还继续畏光,根本没必要遮掩。
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了吗?
夙寒声迷茫地抬起头,视线落在徐南衔的脸上时, 猛地站起来,紧张地冲过去:“师兄!师兄怎么回事, 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徐南衔鼻青脸肿,鼻子里还堵着柔软的纱纸,隐约可见还未止住的血迹,细看之下发现他脖子上似乎还被什么杆子抽了一道红痕。
夙寒声眼圈瞬间红了:“是谁伤了师兄?!”
徐南衔尴尬地咳了一声,抬手将夙寒声的手扯下去,满不在乎地道:“没事,就是走路摔了一跤。”
一旁的庄灵修瞧见夙寒声这个反应,心中酸得不行。
上次他挨打,小少君虽然也担心,但却没有此时对待徐南衔来的焦急,瞧那模样,小孩的眼尾都担心红了。
庄灵修淡淡拆台:“眼都摔到了?”
“滚蛋。”徐南衔瞥他一眼,见夙寒声眼眶微红,又缓下脾气安抚他,“没事儿,只是皮外伤。”
夙寒声:“可是……”
徐南衔脾气强硬,不喜在师弟面前示弱,赶紧转移话题:“正使应该告诉你了吧,明日要叫尊长。”
夙寒声眉头紧皱从褡裢中拿出灵药来,小心翼翼给徐南衔的伤痕上药,语气也心不在焉的,随意道:“说了,我就是从惩戒堂过来的。”
徐南衔微微弯着腰让他擦药,被弄疼也撑着师兄的面子死活都不吭声。
“唔,副使已去联系大师兄了,他八成明日就到——听说他最近脾气大的要命,徒弟一个个都不敢往前凑,上次、嘶……没事,真没事,你手一点都不重,嗯?我嘶了吗,没有吧?”
庄灵修在一旁边吃葡萄边看戏,吐了个籽看徐南衔在那装。
徐南衔故作镇定道:“……你这回本就没犯什么大错,但他得按规矩揍一顿才能消气。别皱眉,师兄给你搬了个救兵过来。”
夙寒声擦药的手一顿:“救兵?”
“嗯,二师姐刚好最近闲得无聊,答应明日会过来一趟。”
夙寒声歪了歪头,正在给徐南衔擦脖子伤口的手无意识用力:“二师姐?”
他倒是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师姐。
徐南衔疼得手指疯狂蜷缩,强忍得脸红脖子粗。
庄灵修看得差点被葡萄籽给噎住。
夙寒声回过神来,收回手去蘸药,含糊道:“我从没听说有二师姐,她很早之前是不是就离开应煦宗了?”
徐南衔悄无声息吐出一口气,点点头:“她……和大师兄有些冲突,几百年前叛出师门,就为和大师兄一刀两断,连师尊都劝她不了。”
夙寒声疑惑:“我和二师姐素未谋面,她会帮我吗?”
“当然。”徐南衔打包票,“她铁定站你这边。”
夙寒声似懂非懂地点头:“那我明日怎么寻她?”
“她好像今晚有事要来闻道学宫一趟……”徐南衔道,“不过你明日去了惩戒堂,一眼就能认出她。”
夙寒声:“那要怎么去辨认呢?”
徐南衔说得十分抽象:“明日在人群中你看了第一眼,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姐姐抽我’的那个人,就是你二师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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