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来,崇珏不就更觉得自己当时抽他有理了吗?!
夙寒声恨恨咬着牙,羞愤欲死差点要落泪。
他只是想要个道歉而已。
死了算了。
应见画一目十行将夙寒声旷课扣的分、以及前几次被叫尊长的闯祸记录看完,垂在一旁的手微微收紧,肩上拽着他一绺发荡秋千的雪貂似乎感觉主人思绪,倏地冲夙寒声龇牙。
应见画面无表情,手漫不经心将玉牌碾碎,齑粉轻飘飘从他指缝落下,像是一场六月纷飞的雪。
“夙、寒、声。”
夙寒声如丧考妣,狠狠一咬牙,做足了心里准备。
早死晚死都得死,十八年后他活得指不定比现在还要舒坦!
崇珏和夙玄临多年好友,自然知晓应见画的脾气,见他似乎想要按着夙寒声揍——虽然还在不满这孩子昨日的冒犯,但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想要开口制止。
既然夙寒声唤了他“叔父”,自然要担起尊长的职责。
就在崇珏即将开口、夙寒声闭着眼要英勇赴死时,耳畔突然传来个略微熟悉的女声。
“啧,应道君好大的威风呀。”
四周一静。
应见画抚摸雪貂的手瞬间僵住,薄唇轻轻一抿,悄无声息吐出一口气,才故作漠然,面无表情朝门口看去。
“应知津……”
惩戒堂是刑罚之处,四周装饰沉闷,除了黑就是白,营造出一种冰冷又森寒的压迫感。
可门口处,一道红衣倩影踩着一地朝阳款款而来,击破暗沉的森冷,裾裙层层叠叠好似绽放的芍药花簇,裙摆用紫线绣出的紫兰文堆簇至一处,漂亮又艳丽。
应知津红衣艶美,修长的手指持着玉质的烟杆,胭脂香和灵石散发的淡淡香味萦绕周遭,她红唇轻启吐出一口烟雾,面上用朱砂画出的面纹——细看下似乎是招财的符纹。
她面容姣好,配上那诡异的面纹带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垂着眼睨人时那股倨傲之气更甚。
夙寒声呆呆看着,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一个念头。
姐姐抽我。
夙寒声:“……”
……师兄诚不欺我。
这人肯定是二师姐。
应知津身披灿阳,款款而来,手中烟杆轻轻一晃,烟雾化为祥云似的雾气散去。
“萧萧,来师姐身边。”
夙寒声愣了下,忙不迭爬起来要过去。
应见画手指猛地一扣桌案,冷冷道:“夙寒声,你敢。”
夙寒声:“……”
“师尊临去前,也曾叮嘱过我照料好萧萧。”应知津似笑非笑看着应见画,“你已顾了十年,之后十年萧萧便由我管了。等他二十八岁后,应道君才有资格继续用您那不打不成才的教育之法来打孩子。”
应见画冷冷道:“南衔也被你抽的不轻。”
应知津耸肩:“谁叫他小时候因你贿赂的一块糖糕就忤逆我?你要是再惹我,我还打他。”
夙寒声:“……”
远在灵舟上前去历练的徐南衔猛地打了个喷嚏。
许是烟杆抽完了,应知津动作散漫地随意往旁边一甩,一个相貌俊美的少年不知从何处窜来,殷勤地将烟草碾碎着填进烟斗中。
他不知是哪一族的,也不用火折子或火灵石点烟,反而凑上前嘴唇微启,眼眸中情谊流转,从唇缝中幽幽飘出一簇鬼火,倏地将烟点着。
应知津对这狐狸精的勾引十分受用,含笑手持着烟杆在他脸颊轻轻拍了拍,算是奖励。
少年羞涩一笑,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了。
应见画神色更加阴沉:“应知津!你非要和我作对吗?”
应知津讶然看他:“应道君何出此言?我今日就是来给萧萧看尊长会的,旷课这种小事至于动这么大肝火吗,就算萧萧往后不修你那破道了,继承别年年也能活得风生水起。”
夙寒声怯怯看着几乎要打起来的两人,不着痕迹往旁边挪了挪,省得殃及池鱼。
四师兄说的对,二师姐过来果然有用,大师兄的确没闲情来顾着揍他了。
夙寒声找了个安全的角落蹲着,一边胆战心惊一边又兴致勃勃地看好戏。
好热闹啊。
崇珏不在乎旁人的纠葛,面无表情看着夙寒声。
不光叫了应见画,还将应知津叫来了?
自己此番前来,倒是真正的自作多情了。
惩戒堂外面围着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弟子也全都跟着一起看好戏,本以为来见一见应道君已是幸运,没想到竟然还听到如此好戏!
还没等众人消化应见画和应知津的冲突,却见始终默不作声的正使突然道:“知津,他是谁?”
正使指得是应知津旁边的鬼修少年。
应知津“哦”了声,熟练地哄他,含情脉脉道:“心肝儿,他只是我新收的小情人,在我心中,你仍然排第三位。”
正使:“……”
夙寒声:“……”
所有人:“……”
应见画揉着眉心,怀中的雪貂已经气得翻白眼了。
第66章 瞻前顾后
刺激死了。
夙寒声甚至想抓把瓜子咔吧咔吧地嗑。
应见画和应知津明显有顾情, 两人一遇上就像是火和油,旁若无人将所有围观的人当成一把柴,轰轰烈烈烧了个热火朝天满堂红。
……都顾不得今日是来给夙寒声开尊长会的了。
夙寒声避免了挨打, 又能看一出好戏, 蹲在那琥珀眼眸都在放光,大半天才隐约察觉到一股奇怪的视线。
他迷茫地抬起头, 就见崇珏端坐旁边的椅子上,正端着茶杯面无表情注视着他。
满杯茶已凉透了,却没见他抿一口。
夙寒声没挨打,勉强在崇珏面前抬起了头, 他故作镇定地站起身理了理衣摆,扬了扬下巴,掩饰不住的小得意。
“我大师兄和四师兄养我多年,就算我闯再大的祸事他们也会包容纵容我呢, 从不打我的。”
话中之意——不像你, 几句胡言乱语就得被按着抽。
崇珏捏着茶杯的手都在微微用力, 语调冷淡道:“你敢将那些话对应见画说吗?”
夙寒声登时噎了下。
这不是上赶着找抽吗?
不过怎么总觉得崇珏刻薄了许多,寻常自己如何挑衅他都只是默默无言,不和他一般见识的。
这回难道是被戳中自尊了?
夙寒声难得见崇珏吃瘪, 当即得寸进尺,挑着眉道:“不管我大师兄怎么待我,反正他都是我弟子印上登记的尊长——倒是世尊你,我还没问呢,今日您在惩戒堂做什么呢?”
崇珏:“……”
见崇珏不说话,夙寒声蹬鼻子上脸, 笑嘻嘻道:“难道世尊以为惩戒堂叫我的尊长,是您吗?”
话刚说完, 崇珏手指一动,毫无征兆将一本书拂到他脸上。
夙寒声“唔噗”一声被拍个正着,随意将书接住。
——竟是一本佛经。
崇珏冷冷将茶杯放下,杯中溅出的冷茶飞溅落至他的袖口。
不知是夙寒声得意过头了,总觉得一向端雅严正的世尊罕见得有些狼狈。
“世尊?”
崇珏霍然起身,冷冷道:“在半青州不是说要抄三遍佛经吗。”
夙寒声愣了下。
他早就忘了自己说过要抄经的事了,这人怎么还记着,还是故意拿这东西来为自己找补?
夙寒声正要再出击,却见崇珏直接拂袖而去,整个人化为烟雾陡然消失原地。
夙寒声:“……”
恼、恼羞成怒啦?
夙寒声抱着那本带着菩提花香的佛经,呆愣许久才没忍住“噗嗤”一声低笑出声,颇有种扳回一城的得意。
以前都是自己羞愤欲死地狼狈逃走,这回终于换成崇珏了。
夙寒声心满意足地翘了翘唇角。
突然,旁边的正使沉声说了句:“够了,你所言皆是花言巧语,我不会再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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