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寒声跑得飞快,本以为那宫长老又会把他抓去,但他即将跑到庄灵戈身边时也不见有人抓他。
他来不及多想,飞快踩着伴生树往庄灵戈身上扑去。
剔银灯浑身浴血也伤得不轻,可她却仍然挣扎着想要取龙血。
乍一瞧见有人过来,她眼睛眨也不眨就要挥出灵力将人神魂取了当灯油。
“姐姐!”夙寒声赶忙道,“姐姐,是我呀。”
宫菡萏的手微微一顿。
夙寒声借着她愣神的功夫猛地往前一扑,直接摔了个狗啃泥趴在地上,往前探的手终于触碰到庄灵戈按在地上的龙爪。
落渊龙乍一和凤凰骨接触,翻江倒海想要化为龙形的冲动瞬间烟消云散,利爪、龙鳞、龙角在顷刻间退去,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
若不是庄灵戈的龙瞳,还以为方才那一幕是错觉。
夙寒声见庄灵戈彻底恢复人形,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
不远处直勾勾盯着夙寒声的宫长老瞳仁在眼眶中剧烈震颤,不可置信盯着重新化为人形的庄灵戈,半晌才从嘶哑的喉中发出一声欣喜若狂的笑容。
“哈哈哈凤凰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夙玄临的亲生子竟然身负凤凰骨,怪不得……”
夙寒声一个哆嗦,赶紧挣扎着爬起来往庄灵戈身后躲。
宫菡萏看了夙寒声一眼。
宫长老并没有像上两个“黑白无常”一样要来取夙寒声的凤凰骨,而是颔首行了一礼,笑着道:“菡萏,既然龙血取不来,那就先走吧。”
夙玄临之子身负凤凰骨之事,若是昭告三界,自会有人用其他法子来取圣物。
夙寒声眉头一皱。
宫菡萏听令行事,见宫长老没有要她取其他东西来续灯油,带血的面容再次恢复心如死灰,起身便要走。
夙寒声不知哪来的胆子,突然伸手上前抓住宫菡萏垂落一旁的衣摆,道:“别走。”
宫菡萏已双足飘浮半空,垂着眸冷漠看他。
“你要是需要圣物之血,我可以放血给你当灯油。”夙寒声视线看向不远处的五人,眉头紧皱,“他们不安好心,你……你别随他们走。”
宫菡萏不为所动,直接甩开夙寒声的手就要离开。
夙寒声死皮赖脸,赶紧扑上前去拽住她的手腕。
见宫菡萏似乎不耐烦想要抽他了,夙寒声突然福至心灵,道:“姐姐好不容易来一趟闻道学宫,难道就不想去看看芙蕖吗?”
这话他只是从宫菡萏的名字和两人长得几分相像信口胡诌罢了,但却没想到宫菡萏却动作一顿,转身冷然看他。
不远处一直笑意盈盈的宫长老也跟着陡然沉下脸来。
“菡萏,回来。”
宫菡萏还在沉默。
宫长老却已不耐烦,直接催动手中的法器,像是对待一件精致的傀儡,五指轻轻勾了勾,宫菡萏的身体遽尔失去所有操控,踉跄着朝着宫长老而去。
夙寒声下意识就要抓住她:“等等!”
宫长老一个眼神冷冷看来,化神境灵力险些将夙寒声伤到,千钧一发之际被庄灵戈挡在前方,强行消去迫人的威压。
夙寒声冷冷看着宫长老手中的法器。
那个便是操控宫菡萏的东西,只要夺过来毁去……
庄灵戈将夙寒声护在身后,看着前方六人。
他们今日不能走。
一旦离开,夙寒声身负凤凰骨之事便会昭示三界,应煦宗已经今非昔比,只靠一个谢识之根本无法保住夙寒声。
应见画虽已是旧符陵道君,但始终已自立门户,脱离应煦宗。
就算有心想维护,正道修士拿天道圣物合盖镇守不周仙山的这顶帽子一压,等到不周山真的倾倒,四圣物恐怕都要乖乖去不周山镇守殉葬。
落渊龙身躯庞大非不得已天下皆知,剔银灯自幼被控制也是不由她。
可夙寒声被藏了这么多年,不能眼睁睁看他重蹈两人覆辙。
庄灵戈从来都不畏惧为天下苍生“殉葬”,却私心不想让夙寒声这个未及冠的孩子平白无故丢了性命。
庄灵戈龙瞳冰冷,第一次动了杀心。
五个化神境、一个圣物剔银灯,但凡逃走一个那都将是夙寒声的催命符。
宫菡萏已不受控制地将周遭结界消散,沉默着跟着宫长老御风朝天际飞去。
庄灵戈沉着脸也要催动结界,想强行将人拦住。
可下一瞬,宫长老似乎察觉到他的动作,嗔着笑冷然挥出一道骇然的灵力。
庄灵戈不为所动,龙躯强悍,哪怕大乘期也无法将他彻底杀死。
但那几乎要置人于死地的灵力却并非冲着他,而是朝着他侧边的夙寒声。
庄灵戈察觉到时龙瞳几乎缩成竖线,再也顾不得结界,反应极快猛地扑到夙寒声面前,将少年单薄的身躯牢牢护住。
轰!
灵力狠狠击在庄灵戈后背上,将人撞了一个趔趄。
好在落渊龙的龙形也强悍如磐石,内府剧烈颤动,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半晌,并未伤到根基。
夙寒声吓住了,赶忙扶住他:“灵戈师兄!”
庄灵戈吐出一口气,好一会才道:“无事。”
他沉着脸起身,抬头看向漆黑天幕,深知这六人逃出后,凤凰骨之事必定遮掩不住,还是得为夙寒声早做打算……
才刚想到这里,却见如墨的夜空陡然坠落下几道陨星,轰然朝着下方砸来。
庄灵戈一愣。
砰砰砰。
五个人影好似浑身浴火,带着光尾重重落在红枫林中,那冲势之大将地面上厚厚的落叶撞得粉碎后,还深陷地面三丈才堪堪停止。
夙寒声拽着庄灵戈的袖子茫然看去。
一道满是梵文的结界悄无声息笼罩四周。
崇珏一身素袍,悄无声息凭空出现,雪白素袍翻飞,手腕上罕见得没有戴佛珠,他带着剔银灯飘然落地,鞋尖踩着暗红枫叶缓步朝夙寒声而来。
夙寒声诧异看过去:“叔父?”
那宫家旁支的五人已砸在地上,被一股无形力量压迫着无法动弹,只能咬牙切齿地拼命挣扎。
崇珏信步闲庭,一侧虚空幽幽飘着一盏佛经纸灯笼,将他半边面容照亮。
他冷淡瞥了夙寒声……拽着庄灵戈袖子的手一眼,才冷淡道:“三更半夜,何故在此喧哗吵闹,让人不得安宁。”
夙寒声一时没反应过来,讷讷道:“我……我没闯祸。”
崇珏心中像是被人掐了一下似的,又酸又疼。
他在这孩子眼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为何第一反应便是自证清白?
难道他会因闯祸就打人吗?
崇珏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垂在袖中的手动了动,下意识想要拨弄佛珠,两指轻轻做了个动作却拨了个空,只好捻了下手指,温声道:“没说你闯祸——过来。”
夙寒声闷闷放开庄灵戈的袖子,走到崇珏身边。
崇珏看了庄灵戈一眼,不动声色收回视线,抬手抚摸了下夙寒声的脑袋。
“吓着了?”
夙寒声被菩提花香糊了一脸,他还记着刚才碰了壁的仇,本想不搭理他或阴阳怪气几句,但不知怎么,竟然点了点头。
“嗯。”
崇珏温声道:“别担心,叔父在。”
夙寒声大概真的吃软不吃硬,根本招架不住这等软话,垂着脑袋,不知怎么耳根微微发红,胡乱点了点头。
宫长老修为已是化神境大圆满,挣扎着挣脱崇珏的压制,沉着脸从深坑中起身,冷冷道:“世尊这是何意?”
崇珏将夙寒声护在身后,眉眼清冷,不答反而没头没尾说了句:“宫家二十年前丢失一襁褓女婴,已找寻多年。”
宫长老脸色一沉。
漂浮在崇珏面前的宫菡萏眸光微微动了动,怔然抬头。
丢失……?
不是父母厌恶她是灯而遗弃她吗?
方才夙寒声无论怎么说,这长老始终一副讨人厌的笑脸,此时见崇珏轻飘飘将他压制住,那张老脸憋得像是茄子,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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