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杬面不改色:“虫子咬了。”
亚连忙催促:“那你赶紧去抹点药。”
白杬胡乱点头,侧头避开兽人们的视线,匆匆往河边走去。
曜正在河边, 身边放着木盆,手上搓洗着昨天换下来的兽皮。
白杬见了他, 眼睫一颤。
他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了曜的身边。他蹲下,两人手臂与手臂间隔了两个拳头的距离。
曜看了他一眼,低声道:“牙刷在盆子里。”
白杬:“哦。”
他匆匆把自己收拾干净, 然后就看到自己的小短裤在曜的手上翻动。
白杬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冷静一会儿, 他探着身子去看曜的脸。
曜长臂伸展,拦在他的跟前:“小心掉下去。”
白杬扒拉他的手:“我看看。”
“看什么?”曜转过头来。
薄唇微扬, 下唇瓣有一道深色的圆点。破了皮, 像被尖牙扎了的。
伤口清晰地落入白杬的眼中。
白杬绷着下颚,抬手摸了摸, 小声道:“对不起。疼不疼?”
曜呼吸放缓, 眸子里倒映着小小的白杬。
“不疼。”
指尖被尖牙轻轻地叼住, 白杬呼吸微乱, 匆匆撤手回来。
对上曜幽深的眼睛, 白杬视线一错。
道:“我、我去帮忙。”
接着,便离了曜的身边。
今天没有太阳,往常这会儿天边的云已经变成了淡淡的橙红色,一片叠着一片。
但是现在依旧是浓重的灰色,像一张网,笼罩着天空。
白杬扯了扯身上大洞小洞不怎么均匀的褂子,有些闷热。
他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喃喃:“或许要下暴雨。”
“是下雨。”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几个老兽人结伴,又要去钓鱼。
白杬笑着点点头。
既然下雨,那牛羊什么的,就不牵出棚子了。
白杬立马去跟正在解绳子的阿山说。说完之后,又去正在挖泥的建筑队那边帮忙。
黏土争取在下雨之前收拾出来,然后就可以在山洞里做。
兽人们一上午没停歇,直到吃饭。
阴云弥补,从灰色逐渐变成了黑色。乌云翻滚,轰隆一声——
大雨倾盆。
兽人们急急忙忙端着自己的碗回到山洞里。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
“得亏阿杬提前说了一声。”山看着外面几乎瞬间就在雨中消失了的河面,感慨。
白杬头发丝儿上落了几点雨,沾了一缕在脸上。
他抱着自己的碗,静静地坐在曜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把今早的食物往嘴里送。
树他们做的是凉菜,每个盆儿里都放了刺刺草和胡草,嘴皮上的破口沾到了就隐隐刺疼。
白杬不得不小心地吃。
曜见状,指腹在白杬的脸上蹭了蹭,勾掉头发。
随后又将自己碗里的肉夹到白杬的碗里。
白杬:“我够了。”
曜低声:“多吃点。”
白杬歪头蹭了蹭他的肩膀,然后继续默默吃饭。
瓢泼大雨,雷鸣电闪,风都把棚子上的草吹起来了。白杬被自己的头发糊了满脸。他端着碗,默默走到曜的另一边。
这才吃了一顿安静饭。
饭后,休息一会儿。兽人们继续干活儿。
做农具、做泥塑……
幼崽们当白杬又在玩儿泥巴,也凑上去。白杬一个给了一坨,让他们搓着玩儿。
手上的小玩意儿逐渐成型,白杬低头看了一眼。
小家伙们手里的东西与他手里的,不说八分,也有五分相似。
白杬见他们捏几下,就要看一下自己手。
他弯起唇角。
笑扯到了伤口,又轻轻抿唇。
“跟着我学?”
菇点点头:“阿杬哥哥,你教教我们吧。学会了我们就可以帮忙。”
阿毛举着手里的东西:“阿杬哥哥教。”
几双葡萄珠子似的眼睛看着他,白杬心都化了。
其他的兽人们笑笑:“阿杬你先教着崽子们,教好了,他们十个怎么都比你一个做要快一点。”
“教是可以教,但是你们要认真学。”
“知道!”
“还不能学了一半就不学了。要是中途而废,那我可是要强制你们做的?”
“阿杬哥哥,我们会认真学的!”幼崽们的绷着婴儿肥的脸,认真得不能再认真。
白杬点点头。
他将手上的一个做完,便开始教幼崽。
雨声不停,该训练的兽人们在棚子底下训练。该干活儿的兽人们加快动作,手上翻出花。
白杬清朗的声音一直在洞里流转。
曜坐在山洞洞口,双手抱臂,靠在石壁上,听着缓缓阖眼。
雨一阵一阵地下,狼山的夏天过得尤其的快。
*
一阵风吹向洞口,带来透爽的凉意。
泥塑从洞里站队似的排到了洞外,整整齐齐。没有多余的色彩,只有最纯粹的红陶色泽。
洞外,犁头并排,前面用长毛草绳绑在巨大的狼身上。
后头的兽人们掌控方向。
犁头伴随着他们的挪动,不断往前。
白杬将自己的缺缺菜、刺刺草、胡草种子收好,站在地里,望着天空伸了个懒腰。
山林上的叶子打着旋儿飘下来,黄橙橙的。
秋天了。
曜拿着锄头,把留在地里的草根挖出来。白杬在他后面跟着捡。
刺刺草根虽然老了,但是用作药更好。
胡草根存着,加上草今年种的胡草,明年当种。
缺缺草根就用来沤肥。
这两片小小的地收拾完,那犁头就已经呼呼啦啦推到了跟前。
随着骨犁深入地里,枯黄的草被翻起来,根系以及黑色的泥土尽数展露。
新鲜的黑土如长长的布匹,先是一条,接着是一片,最后遍布整个河边的北岸。
兽人们用了十几天的时间,将山崖前的地收拾出来。
犁地讲究深度,泥土也要打散。
河边的土质好,草也多,纵横交错的根系也让兽人们费了一番力气。
犁完了地,白杬领着大家将翻出来的杂草捡出来。这些杂草拿到一旁摊开,晒干了能当发火柴。
边捡杂草断根,边将里面的小石头木棍扔兽皮袋子里。
“阿杬,地犁得怎么样?”
白杬欣慰笑笑:“可以!非常好。”
除了最开始的地方叫过大家返工,其余的地方都没有什么问题。
“你们累不累?”
“不累!”黑狼神气地抖了抖毛毛,拉着身后的犁头放到山洞里去。
一离开白杬的视线,几只黑狼爪子一沉,跟喝了二两白酒似的,走一步摇三下。
放了东西,他们就地一趴,是动都不想动。
“呵欠!”
“好困。”湖捂着鼻子。
树爪子在地上划拉。
他拱了拱收拾晒干了的草药的伴侣:“骨头疼,阿草你帮我踩踩。”
草拧了一把狼耳朵:“累还在阿杬面前逞强。”
“话放出去了,不能让阿杬看不起。”树嘴硬道。
飞看着进来的球,大脑袋往他腿上一圈,勾得人曲腿坐在他背上。
“球,帮我也踩踩。”他懒声道。
*
地大,收拾起来要命。
白杬弯腰捡了一会儿,腰疼腿疼。
他干脆拿了矮一点的木桩子坐在地上,边捡边往前挪动。其他的兽人有样学样,再坐起来腰跟腿好歹舒服了点。
秋高气爽,大雁排成人字形从狼山的上空飞过。
水中的白鸟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十几只野鸭。
“林子里的果子大都可以吃了吧?”
“是可以吃了。”梦点点头,“阿杬要去看看吗?”
白杬摇头,他把身前沾了泥的小狼崽子拎起来,拍了拍放在自己的身侧:“过不了几天就该去部落集市了,这次要好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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