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元昭十五年冬,元昭帝在冬日围猎时, 突发心疾, 骤然崩逝, 元昭帝在位十六年,后宫未纳一人,所以并无子嗣,不过在元昭五年时,元昭帝曾从皇族中挑选一八岁幼童,将其过继宗庙为嗣子, 改名段绪,亲自教导,视作亲生。
元昭帝临终前,曾有遗言传位给今年已满十八的嗣子段绪,于是为期二十七日的孝期过后,段绪作为新帝登基,并且批准了辅政十六年,在元昭之治中功不可没的宁国公景彧想要致仕回归故里的请求,但保留其宁国公爵位与禄饷,一旦朝廷需要他出仕,立即官复原职。
元昭帝死后,大鎏百姓皆感怀他的仁德,家家户户皆挂白幡,百姓们自觉披麻戴孝,走到街头为元昭帝举哀。
元昭十六年初春,新帝改年号为章和,此时距离元昭帝崩逝不过才三个月,大鎏上下仍沉浸在一代明君崩逝的哀痛中,但最是无情的光阴流逝却不会因为人间帝王的死而有丝毫的懈怠,江南的早春如期而至,桥头烟雨朦胧,陌上柳芽新发,又将会是一个好时节。
近来云河镇上搬来一户大户人家,附近的老百姓除了每日必谈的家长里短,便是议论此事,有人说这户人家的老爷姓景,以前是京城里头做大官的,家里还有爵位,还有人说经常看见州府县衙的官老爷去景府拜会,那些平常坐衙门,不可一世的官老爷,见到景老爷都跟孙子似的点头哈腰,那态度别提多谄媚殷勤了。
一个离京千里的江南小镇,累世都居住在这里的普通百姓何曾见过这么大的人物,一时间镇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对这位景老爷长得是何模样充满了好奇。
便有出入过景府办事,有幸见过那位景老爷的人道出实情,原来那位景老爷其实年轻得很,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长得是那叫一个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长得那么好看的人,跟天上的仙人似的,而且景家似乎只有一个男主人,未见后宅有任何女眷的踪影,所以便推测那景老爷要么未曾娶妻,要么就是妻子已经去世,他如今是鳏居。
镇上家中有已到适婚年龄女儿的人家一听说那景老爷尚未有妻房,纷纷动了心思,毕竟谁不羡慕景府的无极富贵,景老爷又是个好相貌,万一他家的女儿有幸入了景老爷的眼,就算是做个妾室,也能带着全家升天了。
一时间,上门说亲的媒婆差点把景家的门槛踏破,但都是连那景老爷的面都没见到,便被府里一个姓陆的管家挡了回去,陆管家只道他家老爷已有心上人,不要多时便会成婚,媒婆们一听景老爷已经名草有主了,只好回了那些拖她们说媒的人家,让他们死心。
待到清明踏青的时节,镇上举办庙会,有人打听到那景老爷也会去观音庙里敬香祈福,大街小巷立即全部出动,观音庙前更是挤得水泄不通,谁都想看看那从京城里来的大人物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样貌。
百姓们千盼万盼,可算盼到了景府的马车停在了观音庙门口,只见马车上先下来了一个身材高大,仪表不凡的男人,男人下车后,又从马车里扶下来一个看起来比他更为年轻的公子,那公子生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举手投足间更是一般乡野之人从没见过的矜贵高雅。
围观的老百姓人头攒动,看得啧啧称奇,都说恐怕京城里的那些王公贵戚,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这两个人里,到底哪个才是那景老爷?”
“天呐,我是见到神仙下凡了吧,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般好看的人?”
“是啊是啊,那戏本里讲的什么状元郎,王爷太子的是不是也就是这模样?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会到我们这种小地方来?”
“听说那景老爷以前是在京城里做大官的,那他们一定见过皇帝了,他们都长得如此好看了,真想知道皇帝又会是什么模样。”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就你这样的小老百姓还想见皇帝,你怎么不说你想上天呢!”
“做梦怎么了?人就是要敢梦敢想,万一哪天真就实现了呢?”
然而云河镇的百姓做梦都想不到,他们今天还真就见到了皇帝,而这个皇帝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曾拥戴敬重过,以为已经驾崩的元昭帝本人!
观音庙的主持亲自出来迎接景彧和白锦扶入内,将二人单独领到一间陈列着观音像的神殿里,小沙弥将清香点燃,恭敬地交到白锦扶和景彧手里,然后和主持一起退了出去,将神殿留给他们参拜。
白锦扶和景彧各自手持三柱清香,对着高大的观音像拜了三拜,一同走过十五年的春秋,时间并未在他们二人脸上留下多少痕迹,景彧还是一如往昔的喜怒不形于色,而白锦扶身上,也多了几分岁月沉淀过后的内敛沉稳,多年的帝王生涯,到底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烙印。
拜完观音,两人一起起身,将清香插-入香炉中,景彧从袖中取出手帕,帮白锦扶擦去手上沾上的香屑,状似随意地问:“你跟菩萨求了什么?”
“求菩萨保佑我大鎏海晏河清,国泰民安。”白锦扶含笑看他,“你呢,又求了什么?”
景彧抬眸看他,目光深沉,“求菩萨保佑我和心上人早日喜结连理,得偿所愿。”
白锦扶不赞同地睁大眼,“那你求错了神,观世音又不管人间姻缘,你这事儿该去月老庙求啊。”
景彧用力捏了一下白锦扶的手,不满地挑眉,“还跟我装傻?这事儿求神不如求人,所以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和我结契?”
元昭三年,那时还是元昭帝的白锦扶便在全国颁布了一条法令,允许同性结契,契书等同婚书,报备官府后便视作婚姻成立,当时这条法令颁布时曾遭群臣反对,不过白锦扶还是力排众议,下令户部施行。
白锦扶从景彧手里抽回手,看着他啧了一声,“急什么,我才从皇宫那座牢笼里出来,还不想这么快走进另一座牢笼。”
景彧蹙眉,“另一座牢笼?”
白锦扶言之凿凿地道:“你没听过婚姻是牢笼这种说法吗?”
“没有。”景彧双眸微眯,语气不善,“你是觉得我的爱对你来说是一种束缚?”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我们现在离开了皇宫,就不应该纠结于儿女情长这些俗事,而先应该更好地享受人生,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白锦扶怕景彧误会自己是想始乱终弃,解释道,“你有没有听过一首歌?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景彧:“……”
怕白锦扶再继续唱下去会亵渎了神灵,景彧在白锦扶正陶醉于自己美妙的歌喉时面无表情地捂住了他的嘴,“唱得很好,喜欢唱回家唱,别在外面唱。”
白锦扶拉下了景彧捂着自己嘴的手,笑呵呵地用肩膀蹭了蹭他,“你放心,我人就在这儿,又不会跑,我既答应了和你结契就一定会做到,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嘛。”
景彧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回去吧。”
两人离开观音庙,回到了府里,当晚白锦扶察觉出景彧可能因为白天在观音庙,他没有答应立即结契所以有些闷闷不乐,于是熄了灯后,为了哄景彧高兴比平时多卖了些力,拉着景彧按照以往他最喜欢的姿势挨个来了一遍,一直折腾到月移西窗,方才偃旗息鼓。
景彧帮白锦扶清洗完,抱他回床上,白锦扶今晚出了大力,结束的时候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人在浴桶里的时候就直接睡了过去,连什么时候回了床上都不知道。
景彧帮白锦扶盖完被子正欲躺下,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于是重新下床走到门口,隔着门问外面的人,“谁?”
“爷,是我。”
景彧听出是陆棠的声音,怕吵醒白锦扶,压低声音问:“这么晚了,什么事?”
陆棠神神秘秘地道:“爷,您先出来一下,我这儿有要事禀报。”
景彧朝床上看了眼,见白锦扶睡得正沉,似毫无知觉,便轻手轻脚地开门走了出去。
景彧反手关上门,不悦地扫了陆棠一眼,“何事非要深更半夜来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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