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澜天下(62)

    柳千寻轻点脚尖，跃然而起，踩着白谷肩处，微微俯身，半悬空中，手臂张扬而来。素色白衣之袖，悠扬飞起，仿佛一种强大的磁场，将她定格在半空。白谷像被点了穴道一般，血流不止却不得动弹。
    黑山腿间受伤，烈焰双掌依然像柳千寻袭来。柳千寻旋转身姿，白纱仙裙化为蝶舞翩翩，柔软身姿如蛇一般灵活。烈焰掌不能伤她半分。明明是一场生死恶战，却若一场盛世惊鸿之舞。
    柳千寻不再与他纠缠，凌空劈掌而下，黑山想要抵挡攻击，却未发现只是虚招，柳千寻双指直击，黑山的身体当即被刺穿。柳千寻一个回转之身，飞掌而去，往天灵盖直劈而下，黑山当场毙命，再见白谷，早已断了气息。
56.论功行赏
    黑山、白谷两人直勾勾地倒下, 身体上的两只窟窿，血流不止。青色瓦砖地面，布满了一层赤红。柳千寻如霜之眸冷冷望着地下尸体, 抬眼见亦洪川连连后退几步，惊惧不已。
    “你，你是何人？”亦洪川心慌不已，顿感自己陷入了绝境当中。
    “寻儿乃我义女, 特助我回宫擒贼。”亦清羽从高台走下, 长衫束身，干练清爽，只是那披散的发丝，肆意地摇曳着, 气势逼人。
    白若溪从眩晕中醒来, 她与云瑾一同被护, 她看到人头时便晕倒了。睁开眼便看到柳千寻白衣翩翩的身姿。她喜出望外叫道, “寻儿姐姐！”
    “真的是柳千寻？？”云瑾表情微变, 她终究是把柳千寻接进宫里了，云瑾心里一阵酸涩，同时更加疑惑, 母妃怎会收柳千寻作义女？云瑾疑惑不已, 只是见秦君岚胸有成竹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
    亦清羽走近云尧, 厉声喝道：“云尧, 成王一死, 你就反，当真对得起成王。”
    “成王妃恕罪，末将只是....不愿铁卫军番号被夺，兄弟被屠杀...”云尧俯身磕头，额头已按于地面之上，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充斥着鼻尖。
    “哼！”亦清羽不再回应，只是冷嗤一声，转过身去，。云尧忙往前跪爬了几步，“王妃，王妃！末将真的知罪，求您原谅！”所有旧部亦如此，纷纷扔掉手中兵器，下跪叩拜。
    “请皇上定夺。”亦清羽微微颔首，当着朝官和宫廷人在场，她必须礼仪周到，保持天子威严。
    秦君岚俯瞰众人，原本一场寿诞血流成河，忠臣死于奸佞剑下，侍卫死伤几十人。她藏于龙袖内的手，轻握，“来人，将亦洪川押入绝命司死牢！”
    侍卫将亦洪川强行扣押，他欲挣扎，望着亦清欢开始求救，“大姐，大姐，救我！”
    亦清欢一时心软却是无能为力，这等大罪谁都不可能救得了他，只得避开他哀求的眼神。亦洪川又向亦清羽叫喊，“二姐，我是你亲弟弟，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啊！”
    亦清羽只是冷笑，不语。
    “今日祸乱，弃械投降者朕可以重新发落，但手沾鲜血者......杀无赦，立即执行！”秦君岚瞳色在月光下仿佛变了色，那一声杀字出口，便有十几人被御林军扣住，手起刀落，当场被杀。
    血色印染了黑夜，空气尽是腥气。霎时间，碧落庭成了刑场，整个风清宫弥漫着杀戮之气。秦君岚君威不可冒犯，对犯上作乱者从不手软，帝皇之杀伐决绝，在此刻尽显。柳千寻微微抬眸仰视她，第一次感觉到秦君岚的冷漠，这一刻，她忽然有点怀念朝颜。
    “今日之事，忠奸立显。离若，涉嫌官员立即收押，查封丞相府！”
    “微臣遵旨！”离若得命即刻带人而去，执行命令。
    秦君岚走下高台，对着柳千寻颔首淡淡一笑，柳千寻亦是微微舒展眉角。两人没有过多的眼神交流，在这样的场合，柳千寻救驾有功，所有人都看见，包括亦清欢都无话可说。
    “姨母救驾擒贼当论首功，朕该如何赏你才好？”秦君岚当场便论功行赏。打铁趁热，她要用这起动乱名正言顺接柳千寻进宫，以堵悠悠众口。
    “我无欲无求，瑾儿也已嫁入皇室，只盼皇上能善待我义女柳千寻，所立之功，赏她便好，臣女告辞。”亦清羽说罢轻甩衣袖离去，月色朦胧了她的身影，她两袖清风，不与世俗同流，只身一人，回到属于她的枇杷林。
    亦清欢忙追上去，等了二十年才见她入宫，多想再说两句再走，可亦清羽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她。亦清羽步伐轻快，矫健如飞，亦清欢拖着冗长的华服追上去，“羽儿，羽儿.....”
    她一声又一声地叫唤，即便清羽的身影已没了踪迹，她还是没有放弃追逐她的脚步。
    “羽儿~~”亦清欢眼眶微红，鼻尖酸涩，她气喘吁吁往前跑着，秋水在后面追。忽然脚底磕碰，摔在了地上。
    “太后，太后，您别这样。”秋水紧张地扶起她。
    “二十年了，你当真打算一辈子不再见姐姐了么？”亦清欢声嘶力竭道，趴在地上泣不成声。秋水从未见过如此脆弱无助的太后，亦清羽与她的决裂，让她伤透了心。
    “别再跟着我。”亦清羽微冷的声音响起，原来她并未走远，只是藏身假山之顶。
    亦清欢猛然抬起头，喜出望外地站起身，忘记膝盖的疼痛，挂在眼角的泪珠还在飘荡，她已然忘记太后的身份，“羽儿~”
    “别叫我羽儿，你不配。”亦清羽愤愤而言，决然转身。
    “你还是不能原谅我，二十年了，纵然我曾犯过错，你的惩罚也该够了，血浓于水，你为何就是不能原谅姐姐？”亦清欢的语气近乎哀求，不会有人知道这位高高在上的后宫之首，也会有着这样卑屈的时候。
    “你若不是我姐姐，我早就将你碎尸万段了！岂会让你活到今日！”
    “姐姐对不起你，对不起柳竹，对不起成王....”
    “闭嘴....”亦清欢眉头深蹙，强压怒意逼近亦清欢。她从假山之巅飘落，那锐利的眼神迸射出的寒意，令秋水胆战心惊，她以为亦清羽要伤害太后，忙拦在亦清欢跟前，“成王妃~”
    亦清羽停住脚步，轻笑，“秋水嬷嬷，你无需惊恐，我若要杀她，何故等到现在？”
    “成王妃，太后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啊。”
    “为我好！哈哈哈哈哈哈，真会标榜自己，为我好会毁我一生，害死竹儿，还让成王玷污了她？”亦清羽原本平静的内心再次被过去激起，她挂起阴冷的笑意，瞪着亦清欢，“你知道成王怎么死的吗？”
    “难道....”亦清欢惊愕不已。
    “对，是我杀的。我追到战场，在他帅营中砍下了他的头，他到临死都不敢相信会死在我手里。我告诉你，我不会允许伤害竹儿的人活在这个世上，至于你，我不过是看在小时候你照顾我的情分上，也看在爹娘的份上，否则我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亦清欢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妹妹怎会如此狠心，对自己的亲人说杀就杀，为了一个柳竹，将自己最冷漠的一面，给了自己最亲的人。为什么？直至今日，她都无法释怀，她心中依然恨柳竹，恨她“杀”了她心目中的妹妹。
    “瑾儿好歹做了我的儿媳，也生了菓儿，你为何就不能放下当年之事。”亦清欢语气尽是无奈。
    “瑾儿已经出嫁我不再管她，我只盼你日后能够善待寻儿，她是我义女便是瑾儿妹妹，你若欺她，他日我一样不会放过你！”说罢，她轻点地面，脚踏如风，与夜色相融，片刻便消失在月色中。
    一夜之间，风清宫被血水洗劫一般，高台石阶，青瓦琉璃，尽是一片血红。鲜血染红了整个夜空，明月倒挂而下，这喋血之夜，终究以几十条人命收场。
    柳千寻素衣仙姿与胧月成一色，轻盈飘然。这一夜，她成为宫里的传奇，她的风姿绰绝成为了众口相传的佳话。
    当晚秦君岚便对立功之人进行封赏，将牺牲之人分别追加两级官品，以厚葬之礼，补偿家人，同时对有功之臣进行加封。
    秦君岚立于龙椅前，浩然正气浑然天成，她俯视众人，金丝龙纹华服微微起舞，“柳千寻，听封。”
    “民女在。”柳千寻微微屈身下跪。
    “今有成王妃之义女柳千寻，力战反贼，护驾有功，特封为清河郡主，赐住栖霞宫，赏龙牌可自由进出皇宫。”
    “民女领旨，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柳千寻俯身叩拜，抬眼之际，对上秦君岚含笑的眉眼。
    这便是秦君岚一石二鸟之计，一来，请君入瓮让丞相自行露出马脚，看似败局实则万事俱备，二来便是让柳千寻立此一功，以王妃义女之名，封为郡主，无可厚非。
    “擢升谌青为副统领，负责后宫安全，其他救驾有功之人论功欣赏，明日下诏，公告天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最终这场动乱以丞相失败告终，整个亦姓家族涉嫌十几人，全部被收押在监。除太后与成王妃，均被抄家入狱。所有丞相门生以及交好官员，尽数革职查办。这场动乱引起的轩然大波，秦君岚以最快的速度平息，为堵悠悠众口，外传此次造反，她亲下圣旨。若有人恶传谣言，其罪当诛。
    柳千寻被封为清河郡主，可名正言顺进出皇宫，并且获取独立寝宫。这曾是贵妃品级之待，白若溪与云瑾尚且只有一间别苑，柳千寻却得一座宫殿。皇恩浩荡，顷刻间，对这位未曾谋面的清河郡主的传言在宫中蔓延开来。
    三日后，柳千寻便将以郡主身份正式入宫，在此之前，她必须安顿好柳竹。按照约定和所承诺之事，柳千寻须将她送至枇杷林，请亦清羽调理她身体。
    “寻儿，你进宫时日难测，我在这臻园休养就好，别去叨扰清羽了。”柳竹十分彷徨，她不知这么近的距离如何面对亦清羽，朝夕相处，万一她被认出了该怎么办？
    “若我不把你送去，清姨反而会怀疑。这次她助我进宫，是为了皇上，虽为她名义上的义女，但半点母女情分也没有。娘，你只有待在她身边，我才能放心。”
    “那钰儿会同意吗？你应该知道，她照顾我敬重我是因为你，可也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