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澜天下(13)
被人拒之千里,竟还哀求见面?有没有搞错,她皇帝姐姐何曾这样过。
“别闹!”秦君岚轻瞪她,离月忙拉了拉白若溪,附耳轻言,“这个时候别惹怒陛下,出来就得听她话,否则下次定不会再让你跟着了。”
“哼,就会吓唬我。”白若溪虽任性,仗势秦君岚宠她,但天子之怒毕竟还是惧怕的。
木槿还想努力拦她,闺房内却飘来红鸢之语,“朝颜,你稍等片刻,木槿,你进来。”声音果然有气无力,秦君岚握了握手,心中担忧不已。
闺房中,红鸢已更衣,葛齐从暗阁悄然而至,为红鸢施针,封住乱窜的真气,她不能被秦君岚看出自己受了内伤。
以秦君岚的武功,必能探出脉息之乱,是生病所至还是内伤所生。
“给我上淡妆。”
木槿替她梳妆打扮,至少让她脸色看起来如常。薄唇如丝,粉黛琉红,遮掩了那苍白无力的脸庞。
片刻,红鸢气色便被妆容掩盖,为节省气力,她躺在榻上,双目微闭。
“请她进来,别人就不用放进来了。”她可不想听那个白若溪在此叽叽喳喳的吵闹。
红鸢只能努力维持这个状态半柱香,她必须想办法打发走秦君岚。否则静脉倒流,银针失去功效,她依然容易被发现端倪。
青丝薄帐下的身姿,如一朵衰败的鲜花,没有了往日的光鲜。秦君岚见红鸢如此,心猛然沉了下去,原本所有的期待与美好心情,都化为乌有。
“你怎么病了呢?”她蹲在床上,轻抚红鸢额头,感到一阵冰冷袭来。这是四月天,怎会有风寒之说?秦君岚心理疑惑,更多是心疼,可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是想摒弃自己心中的怀疑。
“风寒而已,咳咳~”
“四月天怎会感染风寒,你莫要瞒我。”秦君岚握住她的手,指尖探上她的脉搏,她是学武之人,虽不懂得医术上把脉,却能够探出一个人是否因为内伤导致脉息紊乱。幸好,她还算正常,也许她真的就是一个普通人吧。
“你懂医?还是不信我所言。”红鸢抽回手,故意表现出不快,秦君岚戒备心是真的重,即便在心疼她之际,还能出手试探她,可见她的理智与心思,真是深不可测。
“略知一二,只是担心你的身体。”秦君岚深深呼出一口气,总算只是正常病状,并非习武之人内伤所致。
天知道,她比任何人都希望,红鸢只是寻常女子。每次她想放弃怀疑的时候,总会发生一些特别的事情,再次勾起她的多心。她想亲近红鸢,却又不敢,总在这无边的纠结中徘徊。
12.疑心生惑
紫云阁中,秦君岚心乱如麻。病榻美人,弱柳迎风,面无光泽,哪怕是粉黛淡妆,也遮掩不住她的病态。
她伸手探上红鸢额头,一片冰凉透进她心里,比那冬天的寒冰更冷。她想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给她温暖,甚至想放进自己身体里,为她驱寒,秦君岚裹住红鸢手,双手使劲的搓着,想要摩擦出热气,可怎奈依然如寒冰凛冽。
红鸢只觉得这亲密的触感过于暧昧,除了那人,她还没有与人有过这样的动作,当即觉得有些不适。她慢慢抽回手,“我已唤大夫诊过,休息几日便好,你别太担心了。”她从床榻起身,双眼已显疲态。
秦君岚忙扶住她,“别起身,躺下。”
那肩头的触感,搁疼了她的手,怎会有如此纤瘦单薄的人呢?秦君岚的手,上下徘徊,十分无措,不知如何照顾她,更加不知如何分担她的苦楚。只是心中依然有疑惑,不便问出口。暮春四月,天气柔和,夜无狂风,亦没降雨,怎会是感染风寒,倒像寒毒侵体。
“母亲生我在冬季,出生之日正值阴寒之时,她在柴房中生下我,从那时便染下了风寒之疾。”红鸢故意轻咳两声,“每年发病时间不定,却是来势凶猛。”
秦君岚阅人无数,见多识广,并没有那么好糊弄。红鸢很清楚,若不消除她的疑虑,她永远都会在怀疑自己。
“原来如此。”秦君岚深深呼出一口气,似是放松下来。若是娘胎里带出来的顽疾,倒也能说得过去。
“小姐,该喝药了。”木槿端着药走进,那深色的汤药伴着异味,令人作呕。
“这是何药?味道如此冲?”
“这是大夫开的暖身之药,小姐每年都要喝。”
“给我吧。”秦君岚接过药碗,感到指尖传来的热度,还烫着。
她把药送至嘴边,用唇间感受热度,想亲自一尝,离月却上前,伸手想要夺碗,喝药。
“无礼!退下!”秦君岚脸色沉下,意指离月多事。
“主子,我来尝……”离月虽惶恐,但也不敢让秦君岚随意品尝没有经过验证的东西,小心驶得万年船,她可是一国之君呐,自然要周全。
“怎么?听不懂我的话吗?”秦君岚语气渐冷,王者之势一出,离月只得悻悻离开。
向来所有的膳食,都由离月先行尝过才可让秦君岚食用。在皇宫亦是如此,何况这不知底细的夙苑楼。
“你别动怒!”红鸢轻拉她衣角,秦君岚眼神瞬间温柔,刚刚那一刻的严厉荡然无存。
她将勺子放在嘴边轻抿一口,眉头轻蹙,“这哪里是药,分明是毒,苦成这般。”
你何必为我以身尝药?
红鸢这句话难以启齿,只能埋于心间,装作若无其事道,“良药苦口,给我吧。”
“不给。”秦君岚移开药碗,轻盈地晃动,将药撒出了些许,滴落在她的长衫上。
红鸢想起了那天,秦君岚为她手刃士兵,鲜血落在她白衫上的样子,真是美过世间的一切。
“我喂你。”
秦君岚温柔的模样,真是比这四月天还美,若她不是女皇该有多好,红鸢忽然涌现出这样一个想法。药勺伸来,她薄唇微启,苦涩中夹杂着一抹甜,今日的药,竟然没有一丝苦意。
房间内安静得只有窗外树叶婆娑的声响,秦君岚幽深的眼底,倒映出红鸢刻意躲避的眼神。四目相对之际,她总是先移开目光。
秦君岚炙热的眼神,仿佛能够驱散她周身的寒气,从没见过如此深不见底的幽深瞳孔,带点淡淡的忧郁,装满了故事,想要探索,却又不敢直视。
红鸢垂下双眸,决定还是少跟她对视比较好。
“这药也不知是否管用,我家中与太医院交好,明日我请关太医来为你诊脉。”秦君岚总是不放心这民间的普通大夫。
“太医院隶属皇宫,每位太医都有官阶,你让朝廷命官进出青楼成何体统?”
“你这里也不乏簪缨世家,区区一个太医算什么?”
“太医为皇上太后还有其他皇室问诊请脉,如今你让他为我一个风尘女子出诊,这若传出去,难免惹人非议。”
红鸢深明大义,思虑周全。秦君岚不怕落人口舌,却不想红鸢为难,成为众矢之的。若她高调地请来太医,恐怕前朝后宫又将给她带来不少麻烦。
“那就依你,你若不想我担心,就早日好起来,否则我就把整个太医院搬来。”宠溺的威胁,带着霸道的温柔,让红鸢心生暖意。她接受秦君岚的关心,让两人关系更近一步,这样才会让接下来的美人计顺理成章,让她们的“感情”水到渠成。
但她无法表达任何,永远是那副冷然的状态,淡淡而言,“嗯,你回去吧,我想睡会。”
“我看着你,坐坐就走,我一定不会吵你,安心睡吧。”秦君岚不愿离去,她想一直看着她,只有在自己眼皮底下,她才能真的放心。
红鸢裹着自己,双眸渐渐合起,却忽然感觉内里翻涌,五脏六腑像拧在一起般的疼痛。她的身体开始冷汗溢出,她强忍痛感,睁开双眼。
“朝颜,我习惯独居,你坐此,我无法入睡。”她继续尽快打发秦君岚离开。
“好,那我便不扰你了,改日再来。”
秦君岚一步三回头,纵然再多不舍,也不能在不合时宜的情况下逗留,她心情有些沉重,轻轻的关上门,带着不舍和牵挂,缓缓离开。
秦君岚刚出门,红鸢便迅速起身,自点穴道,运功将余遥扎入身体的银针逼出。体内真气不稳,与黑白二人一战,内力消耗很大,再加上为叶冥挡下的那一掌,已伤及五脏,每日寒毒发作数次,她只能用内息调理,尚且能压制点痛苦。
秦君岚行至后院,发现白若溪正与叶冥攀谈,她声音洪亮,远远就能听到她的喧闹。
“你来这做什么,这是夙苑楼后院,闲人免进。”叶冥漠然说道,想要打发他离开,她怎么会看不出这名小生,正是那个喜欢时刻粘着女皇的西城郡主。
“我……无聊的呀,我姐姐在上边陪你们花魁,我就只能到处闲逛喽。”
“请你离开。”叶冥很烦这种时候被人打扰,打发走了莫风,又来了个白若溪。
“你好凶,话说……你是男人还是女人?”白若溪走近叶冥,好奇地上下打量她。
“跟你无关。”叶冥没好气地回答。
“你皮肤光滑,五官清秀,又没有喉结,声音低沉沙哑却又带着柔和之气……”话音未落,她忽然双手向叶冥胸口伸来,得亏叶冥反应灵敏,忙后退两步,“你做什么?”
“我看下你有没有胸嘛,确认一下你的性别。”白若溪兴致盎然,忽然觉得戏弄这个叶冥,十分有趣。
“我是女的!!”叶冥几乎怒吼而出,真是对这个刁蛮郡主忍无可忍。
“你早点说嘛,非得凶巴巴的,女人家家的要温柔点。”白若溪重重拍在叶冥肩头的剑伤,她本能地受疼避让,肩头那一剑不偏不倚伤到了经脉,就算她再能吃痛,也难以遮掩受伤的痕迹。
“你受伤了?”白若溪惊讶地问,叶冥面无血色,气若游丝,确实不像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