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澜天下(143)

    “姐姐如今堪当国运，赋予重任，万望你莫要太辛苦。”
    “寻儿？”云瑾不解她话中之意。
    “姐姐能够助她治国，能够照顾她起居膳食，颜儿身边正需要姐姐这样的人，如此寻儿便也放心了。”柳千寻扬起一抹轻柔的笑意，却带着一丝苦涩。
    “寻儿你别胡思乱想知道吗？”云瑾怕是被柳千寻误会，想要解释却无从说起，她的心意柳千寻早已洞悉，可如今她已慢慢放下，不曾有过半点占有之心，如今她只希望柳千寻能够和秦君岚修成正果。
    “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菓儿，照顾好颜儿。”柳千寻轻握云瑾的手，像是临别赠言一般，让云瑾心中顿感难过。
    柳千寻落寞的转身，那纤长的孤影张扬着深秋的寂寥，云瑾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御花园那天后，柳千寻就没再出现，云瑾忙于政务便没去沁园看完她。
    “清、骆两国战事还算可嘉，朕要看他们准备坚持到几时，骆国小小十五万水军就想抵抗我赤甲军十万，只是朕不想耗时间在这两个国家上面，毕竟羽国才是最难征伐的，得想办法结束战事，专注于羽国才是。”秦君岚望着天下局势地图，若有所思。
    “骆国三面环水，玉阑王精通水战，这战时便被拉长了，若在陆地，这十五万兵早被我军吞下。皇姐，骆国有一面通陆地，何不从那边试试看如何突破？”云瑾如今时常加入战事讨论中，她独到的战况见解，时常给秦君岚惊喜。
    林昭西走上前，对着骆国地图的陆路指着言道，“王妃可知骆国与清国本是一脉同枝？清国是由骆国分裂而出的小国，当时的国号为祁，后来改国号也是因为纳兰清那个女人。这两国表面和睦，暗里内斗多年，骆国一心想收回清国，可清国纳兰氏手握天下财富，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把持着清国的命脉，骆国才不得手。”
    “本妃观这地图，这条唯一的陆路与清国相连，也就是说唯有先攻下清国才能从这条路对骆国直捣黄龙。”云瑾一语道破天机。
    “王妃英明，清国地势险要，一直以山国著称，易守难攻，清国的武器多半由纳兰家的兵器库所造，灭清国除非先剿灭纳兰家。”林昭西骁勇善战，更擅长兵法，对于四国形势早已了若指掌，冀皇宫的指挥军营，总离不开他。
    “纳兰家....”云瑾脑海闪现过纳兰清的身影，那一次短暂的相见，便记得那人风姿绰然，只是疑惑她身为天下首富纳兰氏的家主，却有着一股放荡不羁的逍遥，还有种与世无争的宁静。
    “纳兰清可是凌钰的至交好友啊，虽说她不涉政，可她的心思难以捉摸，况且朕不想动纳兰家，天下统一后，纳兰氏的财富可是会撬动整个国家的商脉的。”秦君岚捏了捏眉梢，陷入沉思。
    “皇上，是否需要微臣派出死士营去对付纳兰家？”离若问道，由他统管的死士营专门负责突击任务，生死不论，只论任务结果，不到万不得已，秦君岚都不会出动死士营。
    “不，容朕想想。”
    “臣妹觉得纳兰家不可动，纳兰清既然不涉政，除了给国家正常供给之外，并未动用额外之力，或许可派人前去谈判也未尝不可？”云瑾所想之策，均先以减少杀戮为由，再行取胜之道。
    “谈判？这倒是个方法，两军对峙，强弱显然，若要减少杀戮，谈判便是最好的方式。不过清国皇帝不是喜欢纳兰清吗？你们派人先找纳兰清谈判，随后挑一个他们二人在一起的时候进行二次谈判，朕相信纳兰清的一言一词都会影响着清帝。”
    “皇姐所言甚是，纳兰清是何许人也？为商者，最擅长算计，伤兵多少？国之损耗，在必然的输局上，纳兰清必定不会让自己处于劣势，若此计不成，再想强攻，减少我军不必要的损失。”
    秦君岚原本紧张的神色终于慢慢放下，她看着云瑾，欣然点头，“瑾儿越来越懂朕之心，假以时日，你一人操控天下大局，朕便真的可以卸任归隐了。”
    说者无心，听者留意，林昭西与离若相视一看，知君心不言明，只是按照圣旨之意，着手安排谈判之事。
    战事讨论后，二人正想商讨军粮之事，忽见元熙匆匆来报，她已经用了最快速度回来，气喘吁吁说道，“禀皇上，王妃，柳姑娘.....走了。”
    “什么？”云瑾诧异的抬头，看向秦君岚，她望着元熙一言不发，只是原本笔直的身体微微倾斜，只是口中喃喃自语，“她走了...”
    “还有一封信让我交您，奴婢想要留下，但她去意已决，奴婢实在是.....”元熙无奈的将信拿出，云瑾还是难以置信，“给我的，不是给皇上的吗？”
    元熙摇头。
    “拿来。”云瑾接过信，确实是柳千寻笔迹，字迹工整，清秀不失大气，简短几句话，却叫云瑾看得沉重。
    “吾姐瑾启：寻儿罪孽深重，无颜面对你们，我本不属于此，离开是顺应天命，惟愿姐姐安好，颜儿身体未愈，务必护她安好，寻儿谨呈。”
    “真是个傻瓜。”云瑾无奈的叹口气，秦君岚不会真的降罪她，寻儿怎么这般就放弃了呢。
    “她走了...终究是走了....”秦君岚望着窗外喃喃自语，心沉到了谷底，终究逃不过宿命的安排。
    这一切怪谁？怪不了皇帝，怪不了寻儿，怪不了母后，怪不了任何人。既然上天如此作弄她，那她便顺应天命，逐鹿他国，统一天下。
    寻儿走了，她了无牵挂，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她本想过了这段时间便带她离开，她本想安排一切离开皇宫，怎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这一走怕是真的放弃了她们之间，秦君岚深深闭上双眼，极端痛楚下，是生无可恋的无力，她缓缓说道：“传旨，朕要御驾亲征。”
125.御驾亲征
空寂的凤鸾殿，红筹高挂, 灯影芊芊。秦君岚独自站在大殿之上, 望着那座龙椅出神。她十二岁登基, 在位十二年, 励精图治, 将冀国从平平无奇之国逐步发展为四国之强。她从小研习兵书，亲政后便亲自改编军队，建立赤甲战军，以独有的治军之法, 让赤甲军成为骁勇善战，以一敌十的战军。
    这个高位, 多少人觊觎它的权利, 却不知身在其位谋略天下时的那份疲惫与寂寞。秦君岚轻抚龙椅, 从未像此刻这般希望, 远离它。龙椅是没有温度的，它给秦君岚带来的只有无尽的重责和负担, 这些年来, 她不曾有过片刻的轻松。
    她以为这一生都会为这把龙椅而活, 不曾想遇到了执手相伴之人, 命运捉弄让她们相争相斗, 历经生死磨难, 如今却又分离。其实秦君岚除了留下遗诏, 在回宫后已秘密立了一封册立太子的诏书, 她已经决定战事结束后, 便传位菓儿，与柳千寻隐匿红尘，从此逍遥江湖，不问朝政。
    “其实你应该明白，寻儿失去弟弟的痛苦，不比你少。”云瑾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凤鸾殿，她拿着一件披风，走到龙椅旁，为秦君岚披盖上，温柔言道，“皇姐，入秋了，天气凉。”
    “瑾儿，朕是不是真的做错了，过于冷淡她，疏远她，让她心灰意冷最终选择离开？”
    她需要点时间，一点点就好了，可柳千寻却没有等到。如若悲剧发生后她不是这般冷淡让柳千寻心灰意冷，会不会一切又有所不同？皇宫于她来说本就如牢笼，除了倚靠她，她还有什么呢？可惜她现在多少悔恨和自责都唤不回柳千寻。
    母后死了，寻儿离开了，这世上恍若又只剩下她一个人，想到此，胸口传来一阵刺痛，酸楚感袭遍全身。她无力地瘫在龙椅上，目光涣散。
    “请恕瑾儿大不敬之罪，母后与母妃的决裂令她痛苦多年，直到离开的那一刻才释然，或许没有这次意外母后永远无法解开心中之结，我能够感受她最后那一抹笑意带着幸福和释然。可贺昔呢，不过才十九岁，空有一腔报国热血，尚未回到故土，未能回到心爱之人身边，便终结了这一生。于你，失去了母亲，于寻儿，失去了最艰苦岁月里的温暖和血亲，痛苦又怎会少于你呢？”
    “朕听过她与贺昔的故事，怎会不知她与贺昔的感情，朕只是无法接受母后突然离世，突然就....”秦君岚站起身，披风从身上滑落，远处的灯火飘渺朦胧，柳千寻的身影又在哪里。
    “瑾儿明白皇姐的苦楚，只是寻儿因爱你至深，你的所言所行她都过于在意，或许她觉得你在怪罪她，她自己更加是自责得无法面对你，她甚至想不出为自己辩驳的理由。”
    “怪朕，怪朕不该那样躲起来，逃避这一切....”秦君岚心中隐隐作痛，悲伤引起旧疾复发，加之调理不当，身体每况愈下，但她却努力地掩饰自己的虚弱，不让人发现。
    “你别自责，都是悲伤至深，又能怪得谁？瑾儿斗胆，已擅自做主派人去寻她。”
    “如何？”秦君岚好似看到一丝曙光，云瑾却失落地摇头，“她若想消失，恐怕上天入地都难以寻到她的踪迹。”
    “寻儿是这性子，爱憎分明，倔强刚烈，向来不轻易屈服，哎....”
    云瑾轻叹一口气，实在无能为力，她所处的位置能做的有限，该做不该做的，她都做了，剩下的只能交给命运。
    秦君岚自知身体大不如前，加之柳千寻的离开令她生无可恋，每天面对冰冷的皇宫，都是煎熬，她才决定用战事转移自己的悲伤。
    御驾亲征之事很快传遍冀国，百姓对她歌功颂德，也有人为她隐隐担忧。战乱从来都不是百姓希望看到，但若自己国家能够强大到统一天下，依然是令人振奋之事。
    金甲在身，利剑在侧，金丝龙纹蜿蜒而上，如飞龙在天。秦君岚一身明黄战服，高贵中透着冷峻，她焚香祭祖，持酒祭天。
    冀都城外，五万赤甲军集结于玄门，赤红战甲气势如虹，磅礴之气弥漫在整个冀都，将士斗志盎然，百官送君至此，无不敬仰这位君临天下的女皇。
    秦君岚立于战车之上，目光如炬，睥睨众将士，她抽出宝剑，剑指上空，“此战不胜不归朝！天下归一，万民归心！”
    “不胜不归朝！天下归一，万民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