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慢慢在脸上褪去,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影,却觉得镜子中的那个他在嘲笑自己——还真是软弱,胆小鬼,面对你爸,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你一句解释也没说清楚,你甚至连彭予枫的名字也没说出口,所有自以为是的防线都在一瞬间被冲烂。
“你有过犹豫吗?哪怕一秒钟。”
“就一秒钟,一秒钟而已。”
镜子中的那个人开始脱离陈礼延的动作,换上一副他爸嘴角的笑容, 像个恶魔一般在他耳边说话。陈礼延神经质地往后退一步,胃里一阵恶心的翻涌。好恶心。陈礼延想。他明明没有吃饭。
从茶馆出来后,陈礼延再次开车去往西湖。他找不到空着的椅子了,到处都是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陈礼延失魂落魄地走在人群中间,最终找到一块石头,颓丧地坐在那儿发呆。
他不能这样。陈礼延想。他不能这样想。他爸是故意的,故意对他这么说,想用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他动摇,如果他真的动摇了,那这算什么?他和彭予枫之间又算什么?
可是,陈礼延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又在求救——拜托,陈礼延,你只是一个虚伪的、渺小的、软弱的人类,承认你有过犹豫和动摇又会怎样?你只是爱上了彭予枫,你对彭予枫的爱是真的,你和他在一起时候的感情是真的,扪心自问,你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彭予枫的事情。
陈礼延想,他只是突然有点害怕,但他不会离开彭予枫。
一滴冰凉的雨滴落下来,陈礼延在湖边从天亮坐到天黑,最终不得不打开手机看看时间,这才发现——他要迟到了。他拿手用力地拍了怕脸颊,冷静几秒,准备去找彭予枫。
作者有话说:
ps:我不知道大家能不能get到陈,其实这也是这本书小灰字的由来吧。对于彭或者陈,他们之间都是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啊不过这个问题说来也略微复杂,如果我没写清楚,让大家get不到的话,那还是我的问题。
第59章 世界上没有被爱的小孩
雷声阵阵,都是闷沉沉的水雷,闪电时不时地划过天空,房间里的彭予枫和陈礼延还睡在一起。彭予枫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说过的,他泪点很低,他有些时候都在忍耐,知道自己是一个社会人,知道别人会说他情感过度。
“你别哭啊。”陈礼延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不对劲。
他一直用衣袖帮彭予枫擦眼泪,而后他双手捧着彭予枫的脸颊,很轻地吻他的嘴唇,吻他的眼睛。
陈礼延想让彭予枫笑起来,于是又笨拙地说:“你现在尝起来变得咸咸的,不要哭了,小枫。”
彭予枫想推开他,陈礼延却一直抱着他不松手,彭予枫泪眼朦胧,缓和了一会儿,说道:“你先放开我,陈礼延。”
“不要。”
“你放开我!”
彭予枫怪叫了一声,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他猛地用力,一把推开陈礼延,自己也差点滚到床下去。陈礼延闷哼了一声,彭予枫才意识到他刚才用的力气实在很大。
但他受不了了,这一刻,彭予枫实在是受不了。
他浑身颤抖着打开屋里的灯,陈礼延捂着胸口坐在床上,彭予枫的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不用想也知道是狼狈不堪。他背过身去找纸巾盒,抽掉很多张才勉强擦干净。
陈礼延走下床,他的气息扑在彭予枫的后颈上,他抱住彭予枫,也有点害怕地说:“小枫,你……你冷静一会儿,你听我说。”
彭予枫没有回头。
陈礼延说:“我那个叔叔的女儿叫杨佳,我把和她的聊天记录给你看,我跟她都只是去完成一下任务,她对我没什么兴趣的。对不起,我应该之前就解释清楚。那不是真的相亲,我和杨佳商量好了,只是走个过场,骗一下我爸。”
彭予枫想,很合理,他相信陈礼延。
“至于出柜。”陈礼延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我确实没有主动出柜。小枫……你……你可能不知道,我家里……我家里情况有些复杂,我跟我爸的关系也很微妙。我会跟他说的,我保证,但是我之前想的是……想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猜到了。彭予枫想,他知道陈礼延应当和他家里人关系不怎么密切。同样的,他说的很合理,彭予枫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
“对不起。”陈礼延说。
彭予枫转过身,愤恨地喊道:“为什么你总是说,对不起?为什么?我不要你说对不起了!陈礼延,你说的都很有道理,你到底在对不起什么!”
陈礼延被他骂得呆滞在原地,接着往后一退,腿弯碰到床的边沿,随即不受控制地坐下去。雨夜中,灯光下,陈礼延的脸白得像是一张纸。彭予枫盯着他看,陈礼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安,他伸出手臂,抓住彭予枫的手腕,用尽全力笑道:“不是……我就是……”
彭予枫动作轻柔地摸到陈礼延的脸颊,然后用手捂住他的嘴巴,说:“别笑了。”
这是一句咒语。
仿佛要把陈礼延直直地推向看不见的深渊,彭予枫摸着他,陈礼延的睫毛颤动着,他一下子抱紧彭予枫的腰,身体莫名地颤抖着。
这也是一个临时的休止符。
两人彼此都安静下来,彭予枫吸了吸鼻子,暂时不哭了。
彭予枫轻轻地问:“你怎么了?”
陈礼延摇了摇头。
彭予枫说:“我知道,我对你很坏。”
陈礼延说:“没关系,小枫,你怎么对我都可以。”
彭予枫说:“你不要这么说……我爱你,陈礼延。”
“我爱你,陈礼延。”
只有老天知道。陈礼延想,只有老天知道这句话对于他意味着什么。彭予枫爱他,彭予枫不仅仅是喜欢他,而是爱他。陈礼延也快要失去控制了,这该死的、漫长的一天。
彭予枫挣脱几下,陈礼延放开了手。彭予枫看见他一直低着头,他的灵魂仿佛已经去了别处。
倏然之间,陈礼延意外地变得冷静。他像是突然获得一种悬空的视野,飘在这间屋子的上方,看见下着雨的夜里,渺小的他和渺小的彭予枫正在吵架。陈礼延说:“其实我爸已经知道了,下午的时候。”
“是吗?”彭予枫说。
陈礼延快速地把下午他和他爸约在茶馆的事情完整地对彭予枫说了一遍,他们一人坐在床尾,一人站在桌子旁。陈礼延越说头脑越清晰,越说心里越爽快,从下午开始的那一刻,他在西湖边吹了很久的风,都无法驱赶走的恶心感,竟然在对彭予枫坦白的过程中逐渐瓦解了。
良久,陈礼延抬起头,看着彭予枫,看见他如一株挺拔的植物站在自己的面前。彭予枫慢慢地看过来,他的眼角泛红,浓黑的睫毛上似乎还有一些看不见的泪水。陈礼延的脑袋顿时发出一声嗡鸣,察觉到自己仿佛落进了彭予枫的眼睛里。他的眼睛也是湖水,陈礼延怎么现在才意识到这件事?
“是吗?”彭予枫神色古怪地说。
“我会再去找我爸的。”陈礼延从床上站起来,郑重其事地说,“我天亮之后就去找他,我会跟他说清楚我要和你在一起。”
陈礼延走过来,对着彭予枫张开手臂,然后把他搂紧,说:“我会去说的,小枫。”
他的怀抱还是这样温暖,但彭予枫想了良久才说:“跟我谈恋爱,你有过犹豫和动摇的吧?”
陈礼延不说话。
彭予枫的心被这种默认的沉默刺痛,痛得他胃里都要痉挛起来,但他还是克制地轻声说:“很正常的,陈礼延。”
窗外的雨下个没完,雷声却很久没有听见了。彭予枫被陈礼延抱在怀里,侧头看到窗户上两人的影子,想起他们决定在一起的时候。那个下着大雪的早上,陈礼延给他打电话,兴奋地几乎一晚没睡着。
他们如愿去看了雪西湖,在雪中去了灵隐寺——走在湖边的时候,陈礼延还和他拍了一张照片。他说要经常去许愿,想让彭予枫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幸福又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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