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是陈礼延想去动物园,彭予枫差不多是十年前去的动物园,想着去看看也可以,但陈礼延还带了其他的朋友过来,彭予枫就跟着他们一起去看长颈鹿。
他不算陈礼延的那种典型的朋友。
去动物园的那次,陈礼延带过来的还有两个女孩和一个男生,看起来都很年轻、很有朝气。彭予枫和他们加了微信,却从来没有单独聊过天。陈礼延说他们也是刚认识不久,是今年某一次看展览的时候认识的,于是后来便经常约着出来吃饭。
彭予枫感到吃惊,又想起他和印致远去素拓坐在大巴车上的那次,印致远和旁边的女孩说话。那时候他想着别人交朋友真容易,这句话放在陈礼延的身上,恐怕更要轻松简单。
大家都喜欢和陈礼延说话,他在人群中间,仿佛天生就是中心。
彭予枫换好衣服,穿上鞋,戴一顶黑色渔夫帽,拿着手机出去坐地铁。
他在微信上没有搪塞陈礼延,今天他是真的想一个人去逛逛。
他想去看西湖。
西湖三面环山,陈礼延那晚带他去的只是一小段。实际上,有太多的视角可以去看西湖。彭予枫出门前没想好要去哪里,但坐地铁的时候却点开微信看了看,按照陈礼延说的那个酒吧距离,彭予枫想着自己可以先坐到凤起路。
下来后他穿过龙游路,沙孟海的旧居就在这里。彭予枫进去看过,知道他是书法泰斗。但那间旧居并不大,彭予枫只走马观花地看过便出来,旁边还有新闻中心大楼,也浮现出一种怀旧的年代感。
彭予枫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了报纸,但报纸总会让他想到妈妈。
小时候彭予枫生病需要在医院挂水输液,他妈妈总会抱着他,用自己的手捂着彭予枫输液的那只手,让他不要太冷。输液室经常有个瘦高的男人来卖报纸,因为无聊,大家总会买一份,彭予枫的妈妈也是如此。
再过去的路很好找,一直沿着北山街往前就行。
彭予枫远远地看着断桥,发现无论什么时候,上面的人好像都很多。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走上断桥,一个是继续沿着北山街走。
陈礼延说,其实都差不多,最后都能走到想要去的地方,只是看每个人的选择是什么。
彭予枫做了选择,他没有上断桥,而是去爬宝石山。
宝石山不算很高,但有一段不算短的石阶,这里比断桥的人少。彭予枫走上去,还没有爬到顶点,但是透过树叶的缝隙已经能看见阳光底下闪着光的蓝色湖面。
彭予枫一个人坐在石围栏上休息片刻,也给周韬和妙妙发秋天的杭州。
妙妙:[好看!]
妙妙:[彭彭有没有喝秋天的第一杯奶茶?]
彭予枫:[没,上次的奶茶还是去南京周韬给我买的。]
他在三人小群里和妙妙闲聊半天,手机却在此时不停震动起来。彭予枫切出去看,发现还是陈礼延。
陈:[你还是来吧,大好的周末。]
陈:[一个人在家无不无聊。]
陈:[秋天的第一杯酒,不要错过啊。]
彭予枫弯起嘴角,又站在宝石山上往下看西湖,他回:[不是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吗?]
陈:[你想喝奶茶?也可以,我给你点。]
彭予枫:[酒吧不是不给外带酒水吗?]
陈:[我找个杯子给你装进去喝。来吧,我开车去接你。]
彭予枫:[其实我离你发的Abyss不算很远,我等会儿自己过去吧。]
陈:[你在哪里?]
彭予枫:[在全世界你最喜欢的地方……]
陈:[真的?哪个方向?]
彭予枫:[……的附近的宝石山。]
陈礼延安静片刻,他那速度极快的“正在输入中”暂停下来。
随后,彭予枫收到一条语音。他点开听,是陈礼延的声音,像是有点委屈:“你爬山怎么不叫我,那我在这等你过来。”
彭予枫听了两遍,后来又不知道为什么,反复地听了三四五六遍。
第16章 Abyss
Abyss,深渊。
这家酒吧的老板以前是陈礼延的高中同学,目前来说干什么都赔钱,开酒吧反而是赔的最少的那一个。陈礼延喜欢到他这里来打发时间,不少调酒师和熟客都认识陈礼延。
“最近在忙什么呢?陈礼延。”调酒师阿谭今天上班,对坐在吧台角落里的陈礼延打了声招呼。
陈礼延低着头,在快速地打字,头也不抬地应道:“又是我的呆瓜租客,把热水器搞坏了,我在找师傅过去给他看看。”
时间刚到饭点,对于喝酒来说还太早了。Abyss的灯只开了一圈,老板说先省点电。陈礼延染的那头金发已经洗了好多次,发根也长出新的黑发,现在他每天都看着头发不顺眼,想着再去全染黑。
阿谭劝他:“别染,忍一忍,染的黑色不怎么自然。”
陈礼延说:“我真的烦,之前挺好看的,现在变丑了。如果不去染,我就找个推子把头发推了算了。”
阿谭在吧台后面一边准备冰块,一边笑得快要打鸣。
其实也没有丑到难以直视的地步。只不过陈礼延对自己要求高,每天都认真地穿衣服,像只花蝴蝶一样飞来飞去。
“欢迎。”门铃声响,阿谭习惯性地露出公式化的微笑。
有个穿着打扮很时尚的美女露了一张笑脸,往里面看一眼,问:“是不是还没开门?”
“还有一会儿。”阿谭说,“可以先来坐。”
陈礼延转过头,和那女生对视,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陈礼延对她灿烂地笑起来。长卷发的女孩坐到陈礼延身后的那个卡座,阿谭过去和她说话,给她介绍这里的酒单和推荐。
过了一会儿,阿谭回到吧台,用胳膊肘捅了一下陈礼延。
陈礼延吃痛,说:“嘶——有病你。”
阿谭把一张写着微信号的便利贴放到他面前,低声说:“加一加,美女给你的。”
陈礼延扬起眉头,手指点在便利贴上,没说话。
阿谭说:“你刚不是对人家笑了吗?别以为我没看见,不喜欢这个类型?”
“喜——欢。”陈礼延拖长声音,把手机壳拆下来,再把便利贴放在里面,“不过今天就算了,今天我要和我朋友喝酒。哎,阿谭,给我找个大一点的玻璃杯出来。”
“干什么?”阿谭一头雾水。
“我去买杯奶茶。”陈礼延笑了笑,“我朋友想喝奶茶,什么秋天里的第一杯,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想到这个。”
“哪个朋友——”阿谭在后面喊,“哪个朋友要来Abyss喝奶茶?”
彭予枫在外面吃了点快餐,从宝石山下来后天黑得快。已经不是夏天了,没有那些漫长的白昼留给他在原地徘徊。他还是从北山街走,打算坐地铁去陈礼延说的Abyss。
凤起路,龙翔桥,定安路……中河北路、武林广场、建国北路。再次走进地铁,彭予枫从一片全然的陌生中逐渐熟悉。就像那个他待了四年的北方城市一样,他会很快地认识这里。
走路的时候,彭予枫也在和陈礼延说话。等到走出地铁站,彭予枫抬起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儿抽烟。陈礼延的头发长了,他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个黑色的发箍戴着,有一瞬间,彭予枫误以为陈礼延是一个五官英气的女孩。
“彭彭!”陈礼延一眼就看见彭予枫,立刻吼了一嗓子。
好吧。彭予枫想。收回刚刚的想法,谁家的女孩有这么粗的烟嗓。
彭予枫朝陈礼延走过去,陈礼延把烟抽完,从口袋里掏出他经常买的薄荷糖吃,看着彭予枫含糊地问:“你怎么好好地戴个帽子?”
彭予枫在他面前站定,把帽子摘掉,前面的头发也垂下来,笑着对他说:“因为我不想戴你头上的那玩意儿。”
“哦。”陈礼延愣了愣,开心地笑起来,“你头发也这么长了啊。”
“嗯。”彭予枫低头,继续把头发塞进帽子,“我还没找着机会去剪,等明天再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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