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毕竟年轻,他还是很期待的。
关鹤期待地捏住画布的一角,倏地拉开。
只见一幅美得几乎让人屏住呼吸的油画展现在二人面前。
画作是极度的绮丽,仿佛一望过去就能置身心旷神怡的高山草原,无疑在惊艳的观感和无可挑剔的技术水平上,还大大的突破了温诺往日的创作受限的瓶颈。
满目的灵气跃然纸上。
然而,关鹤却笑不出来,也夸不出声。
他的瞳孔却骤然缩紧,嗓音发干地厉声诘问道:“温诺,这是你画的吗?!”
温诺茫然道:“对,对啊,怎么了?”
关鹤的脸色发白,手心出汗。
这、这怎么会和他另外一位学生的画作这么像呢?
虽然温诺的这幅画技巧水平大大超过那一幅,但那个学生的画可是他一连数日的悉心指导下画出来的啊,从绘画技巧到创作思路,他都清楚。
关鹤平息下自己的情绪,镇定下来:“你等等,老师现在就喊他过来,问问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第68章
关鹤打给了乔夏,那头应了好。
通话结束后,关鹤就焦虑地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对策。
要不然……问清楚情况之后,劝温诺退出这次参展,好好教育一下对方,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毕竟温诺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他实在舍不得。
但是,作为一名教师,包庇犯错的学生实在有违他的职业生涯守则。
进退两难,总之一切都等问清楚再下定夺吧。
温诺不明所以,但也不急,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乖乖地等候老师点评。
倏地,门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窃窃杂谈,门被打开——
只见门外浩浩荡荡站着十几位学生,竟然全都是由关鹤带领的学子,此刻全都一脸茫然地鱼贯而入。
关鹤急忙瞪大了双眼,平日里的儒雅都维持不住了,脸皮涨红地大声朝乔夏问道:“你……!老师只让你过来,你怎么把其他同学也喊来了!”
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吗,这不是啊!
乔夏怯怯地抬眼看他,乖顺地回答道:“对不起关老师,我听到您说温诺的作品已经交上来了,还以为是大家的参展作品都交齐了,所以您想一起点评一下我们的作品,然后公布推荐名额呢。”
关鹤一噎,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最后长叹一口气,焦头烂额的。
乔夏无措地看了一眼温诺,又垂下头去,努力管理好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
为什么把大家都喊来?
废话,那当然是担心关鹤包庇他的得意门生啦。
温诺对色彩与光影的掌控力与生俱来,见过的老师无一不夸奖,现在又突然画出这么灵气满溢的作品……他只怕关鹤惜才心起,破例为温诺打破自己一贯严厉的教学作风,认为温诺只是一时糊涂才犯错。
从今以后,他肯定是把温诺给得罪透了,自然不能再给温诺翻身的机会。
其他的学生们见气氛不对,原本都不敢开口说话,但一听见乔夏说温诺的作品上交了,纷纷都好奇地看了过去。
温诺把画架转过来,大大方方地让所有人看。
众人面面相觑,现场一片哗然。
首先,技巧是没得说的,温诺的画技一如既往的稳,甚至这次还更加有如神助。
占据画面中心的游牧少年身上的高光堪称神来一笔,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抹白,就让那平面的画有了水獭皮和貂皮的质感。蓝白棕为主色调,中间夹杂着少许的苏芳色、橙黄色、松石绿色,简单勾勒出珊瑚、蜜蜡、绿松石、天珠等特色藏族配饰,浓浓的地域风情扑面而来。
这幅画一摆出来,已经无疑是他们之中最出彩的作品了,但问题是……
“好像有点眼熟?”
“呃……唔,是吧……”
“你也觉得像吧?”
“嘘——别说了。”
好看无疑是好看的,可问题是这幅画和乔夏画的构图和色彩运用几乎是一样的,即使是在外行人眼中看起来,也绝对称得上是过分借鉴了……这样的罪名在任何原创圈子里都是很重的,更何况是纯艺这种本就清高风盛行的领域。
若是和抄袭沾上关系,就算是画得再好,再才华横溢,也会被人说一辈子。
温诺这样的画技,还用得着抄袭吗?
所有人对视的眼中都传递着这样的讯号。
可回忆起近期二人的行为,乔夏是天天都泡在画室里画,非常高调,几乎所有人都看过他的作品中的每一个创作阶段。他本人似乎也对这次展会很用心,一直缠着关鹤老师请教问题,因此,有了关鹤的指导,乔夏这次作品的技法进步也很大。
而温诺却把画到一半的作品拿到别处去画了,中途也与他们毫无交流,藏得很深。
虽说,温诺一直以来都不爱和人讨论他的创作思路,但放在这里还是太微妙了些。
关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他指了指乔夏,“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温诺沉静的眸子看向他,湛湛寒光敛在眼底。
眼神竟然出奇的与应离相似,乔夏倏地回忆起来应离隔窗朝他冷冷瞥来的一眼,呼吸顿时滞了一下,而后又很快整理好情绪,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好的。”
“我的作品灵感源于我的一次内蒙之旅。记得是去年的夏天,我和家人一起去内蒙旅行,途径风光美好的红石崖,眼前是亲切的大自然和小小年纪就要帮衬家里做事的内蒙小孩子,心生感慨,于是创作了这幅画。我的心愿是希望大家能多多关注偏远地区的孩子们,希望祖国的教育资源也能向更远的地方传输。”
乔夏边说边拿出自己的手机,给众人展示他在游经红石崖时拍下的照片。
蓝天、草地,奔跑的孩子们脸上带着淳朴的笑容,乍一看确实和画面主体差不多。
他说完之后,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温诺。
关鹤叹了口气,沉默半晌开口道:“温诺,你怎么想的。”
被点到名字的少年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的眼睛生得是真漂亮,剔透而黑白分明的眸子,长而卷密的睫毛,微微低垂一些时会在眼睛下方打下一片弯月形的阴影,看上去既温顺又无辜。
温诺分开淡色的唇,有些疑惑般地蹙了一下眉心,慢慢说道:“我没什么想法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乔夏画得和我的这么像……”
乔夏倏地攥紧手心,心悬起来。
关鹤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语气严肃起来:“温诺,你这样的说法是没法服众的。”
画室有监控,但并不是每个角落都设置了,是存在监控死角的。
偏偏温诺这人看着好脾气,实则与谁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喜欢在僻静的角落独自作画。他常常坐着的那个位置身后的没有摄像头的,只能在其他的视角看着温诺在画画,却看不到他在画什么。
如果说不清楚,公平起见,关鹤只能取消掉温诺的参展资格了。
乔夏不禁流露出一丝难以掩盖的喜悦,温诺淡淡地朝他瞥去一眼,又看向老师。
少年清越的嗓音响起:“老师,道理我都懂,可是我画的是我男朋友啊。”
刚才还窃窃交谈声不息的学生们倏地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乔夏也顿时脊梁僵住,脸颊滑下冷汗,
关鹤也高高挑起眉梢:“哦?你说的是那个生物系的吗?”
温诺唔了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拿出手机,从相册里翻出一张旧照片展示桌众人眼前,嘴角牵起温软的笑意:“是的,你们看,很帅吧?”
温诺手机里的照片和他的画作几乎一致!
虽然不是完全一样,不然那就是照着照片画了,太没水平,可以看得出来是经过艺术处理的,但灵感来源一眼就能看出确实就是这张照片无误。
画面中的牧民少年太过于传神了。
老照片中的少年是正对着镜头的,一双浓墨般的乌眸像散发着寒气的黑刀,目眺远方,英姿勃发。而油画中的却背过了身去,只露出小半张侧脸,手中握着缰绳,稚气未脱的脊梁已经撑起了整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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