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度突然监督他们学习,不只是职业病使然。
如果一个人把爱情看得太重,那可能是他的知识没学到位。
凌度想,裴挺就是知识灌得少了,才被贺宜年忽悠着走上了歧路。
贺宜年也是学得少了,才认为自己是去跟他抢宠爱抢地位甚至抢男人的。
陆燕亭更是学得不够多,才有时间来想七想八想他。
还有他的造孽事。
既然命运拖着他回到了高中,下到了七班,提前遇到了陆燕亭和裴挺。
既然人家主动要求跟他组个学习小组。
他一定发挥老师的余热,让他们不负高三一场。
虽然与裴挺上辈子赔他的命相比微不足道,但这也是他现在所能做到的全部了。
裴挺觑着凌度的眼神,后背莫名一凉。
“很晚了。”凌度辅导完裴挺的化学卷子,说:“要在这边吃晚饭吗。”
“燕亭你……”凌度对上陆燕亭的视线,把蹦到嘴边的“你去厨房看看做啥吃”咽了下去,笃定道:“你……坐着,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陆燕亭。”
称呼的问题,上辈子是陆燕亭给他纠正的。
陆燕亭说已经结了婚,每次全名全姓地叫在外人面前显得生分,就让他随自己心意,挑一个亲近一点的,他就挑了燕亭,用了很久习惯适应了这个叫法。
而现在他又要纠正掉这个叫法。
陆燕亭继续撑着下巴“哦”了声,眼神追着凌度抿起的嘴唇。
“不不不不不用了。”裴挺丢了笔“唰”地站起来,“太太太太太麻烦你了,我去叫司机来接我们就行,不用学神您来给我们做饭了。”
凌度想了下说:“好吧,那再见。”
学习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慢慢来。
“凌同学。”陆燕亭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问他:“你是打算把我们打包送进华大吗?”
“你想去华大?”凌度反问,“你不是要去联防科大吗?”
“哦。”陆燕亭饶有兴致地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去联防科大呢。”
凌度沉默了两秒:“我猜的。”
“凌同学认为我想当军官?”
凌度皱了皱眉,思考一瞬又摇头:“我没有。”
不是认为,是确定他会当军官。
只是现在的陆燕亭好像完全没有这个想法,这和凌度了解的情况不一样。
在所有知道陆燕亭的高中同学口中,他都是那个不顾家里反对毅然决然报考联防科大的风云人物,几乎是顶着跟家里决裂的态度上的军校。
陆燕亭的背景在一中也不算个秘密,陆准是个经常出现在公众面前发言的联盟政要。
“行。”陆燕亭说,“你没有。”
这话有点耳熟,凌度顿了下才想到陆燕亭刚刚就是用这话结束了他的糊弄。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凌度拧紧了眉头。
“凌同学。”陆燕亭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再见。”
“……再见。”凌度也说。
“太可怕了。”裴挺友好地跟着说了再见,走了一段距离后惊恐地哀嚎出声:“太可怕了,这就是学神的境界吗?”
“他是不是打算吃晚饭接着拉我们学习?他就是这样想的吧?”裴挺心有余悸,“还好我机灵跑得快。”
“嗯。”陆燕亭说。
裴挺捣了捣他:“干嘛,太敷衍了吧陆少爷,你不会真想在那接着学吧?”
“……”裴挺仔细想了下,自问自答:“靠,你真这样想啊。太拼了吧追个人。”
“不过不是我说嗷,学神对你这态度,真不一般。”
陆燕亭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怎么不一般?”
“燕亭,燕亭,还不够吗?”裴挺笑得不怀好意,“燕亭呀,我们回家吧?”
陆燕亭踹了他一脚:“滚。”
旁人都看得分明,他为什么不承认,并咬死了是误会?
今天之前陆燕亭可能真信了凌度的鬼话,但你说那个自然地撩着头发叫他“燕亭”让他咬一下的凌度对他没半点心思?
就算是利用,那也是不寻常的心思,掺杂了什么东西只有凌度自己知道。
为什么偏偏不肯承认?
撞见了凌度的发/情期,陆燕亭以为今晚可能会梦到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
但没有。
他梦到自己的好友申请被当场拒绝了。
陆燕亭盯着手机屏幕,良久,屏幕自动熄了屏。
陆燕亭又盯着黑屏的画面看了会,收起了手机。
放学的时候,陆燕亭走到楼梯口,正好撞见凌度从上面下来。
凌度没有看到他,准确地来说,凌度没有看到任何人,他低头走在台阶上,眼神中空无一物。
走下最后一节台阶时,凌度踉跄了一下,但没什么反应,站直了就埋头走出了教学楼。
陆燕亭想到了学校里最近关于凌度父母的传闻,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凌度家离学校很近,步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小区。
陆燕亭看着他站在家门口,静静地又立了十分钟。
他没有隐藏过踪迹,但凌度没有回过头来看一眼,自始至终没有发现他。
可能不止十分钟,最终凌度还是掏出了钥匙,打开了家门。
看到玄关的时候,凌度又静止了。
这次他没有停很久,很快便动了动,把钥匙挂在了旁边的墙上。
陆燕亭知道自己该走了,等凌度关了门,他就安静地离开。
可凌度不知是忘了还是特意留着,并没有关门,反而走进了屋子。
陆燕亭就在门外也站了会。
凌度没多久就端着一盆水回到了玄关。
新闻上报道过,凌度的父母就是死在了玄关。
陆燕亭远远地注视着凌度。
看着他蹲下来,一遍一遍地擦拭着早已没有痕迹的地面,动作不紧不慢,机械而僵硬。
看着干燥的地板渐渐潮湿起来,到处都是新添的水渍。
看着凌度擦了很久很久很久,最后放下抹布,跪在了满地的潮湿中,一点一点缩起了肩膀,整个人仿佛蜷成了很小的一团。
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泪流满面,夺眶而出的眼泪砸进了水渍里,轻轻松松看不见了。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眼睛越哭越红,眼泪越来越汹涌。
直到哭晕过去,他也没发现自己忘记关了房门,而门外还有人。
陆燕亭在梦中的自己抱起凌度叫计程车的时候醒了。
十月的天气,他梦出了一身冷汗。
他知道有什么不对劲了。
凌度太正常了,正常到不正常了。
他的父母刚去世没有多久,旁人尚且惊呼痛心,但凌度在他们面前的反应,永远稀松平常,接受所有的冒犯与打量,所有的审视和批判,仿佛事情已经年久日深,掀不起巨大的波澜了。
可他明明才17岁。
梦中的那个跪在玄关哭到晕厥的凌度,才像是一个正常的17岁高中生。
倘若他如今遇见的凌度像梦里那样,沉默而伤痛,他不可能有勇气……靠近他。
他会……
“你不是要去联防科大吗?”
凌度今天无意的疑问涌上心头。
陆燕亭从床上坐起来,垂眸盯着自己的手背。
他会下决心去联防科大。
只有去联防科大,进入军务系统,他才有机会完全摆脱陆准的控制。
陆燕亭轻轻吻了吻手背,闭上了眼睛。
第14章 理所当然
“学神。”裴挺加大了音量,“学神!”
凌度坚持写完最后一笔才抬起了头:“什么?”
“该走了,下节体育课。”裴挺把篮球顶指尖转了转,“再不去来不及了,忘了上次被老孙罚跑的事了?”
……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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