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到这里,林秋宿感觉思绪一团乱,忍不住蹙起眉。
他有点担心,又不愿意在林观清面前流露出太多情绪,于是逞强地装作淡定自持,再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因为林秋宿八岁就和林观清分开了的缘故,他们相隔两地的年月太长,已经超过了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
漫长的十年里,林观清很少能面对面看到林秋宿,皱巴巴的婴儿在他眼里逐渐变成可爱的男孩,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变成了清丽的少年。
这时候没再隔着屏幕,许多难以被镜头呈现出的细节一下子直观清晰了起来。
比如,林秋宿虽然偶尔会纠结个子不够高,但实际上身形已足够颀长漂亮。
再比如,眉目比起英挺的爸爸更像美丽的妈妈,眼底里澄澈干净,一看就是涉世未深,没有为各种现实因素而奔忙……
最重要的是林秋宿如果有情绪,林观清能一眼确认他到底怎么了。
见林观清一时间没答话,林秋宿以为他在拼命想借口,眉头不由地蹙得更紧。
林秋宿克制着脾气,谨慎地追问。
“我好像有点懂了,你长期待在伦敦,当时出差准备的衣服不太够对吧?要过来多带一点行李拿过去?”
林观清终于收住了打量,回复:“我不是为了这个理由回来的。”
他向林秋宿解释:“因为觉得我家弟弟不开心,所以买了最近的航班,不能算是毫无预兆吧?”
第20章 谈心
暴风骤雨来势汹汹,顷刻间席卷了整座大都市。
伴随着时不时闪过天际的夏季闷雷,富丽光鲜的街边色调被冲刷得黯淡了几分,连日的暑热也因此凉快起来。
如果这时候撑伞走在路上,怕是要劈头盖脸被浇一身雨水。
舒适宽敞的大切诺基内,呼啸和喧嚣被阻隔在外,似是离这里非常遥远。
这辆车是总办在去年额外赠予的年终奖励,林观清的租房离公司很近,上下班可以步行,一直没怎么开过。
之前出国风急火燎,他把车直接停在了机场,还以为返程的时候就能频繁使用,载林秋宿多去周边玩一玩。
没想到中途生出变故,过几天以后,车子怕是要吃很长一段时间的灰。
原先的纸巾盒不知道出差前被随手塞在了哪里,林观清没能找到,就拆了一包新的,递给坐在副驾驶座的少年。
刚才从店里跑出来,两个人不可避免地被淋到了雨,身上携着一股湿意。
林秋宿擦了擦微凉的脸庞和胳膊,衣服和发梢还算干爽,就没有再折腾。
他多抽了几张纸,让林观清自己也收拾一下,然后乖巧地将纸盒摆在腿上。
“为了洗清回国是来拿行李的嫌疑,去我租房看看吧。”
林观清这么安排着,说:“这会儿室友没下班,正好带你参观下,也不会打扰他。”
林秋宿自认为见识过谢家荒地般的大平层,再去看林观清的出租屋,无论有多么夸张应该也不会太诧异。
然而,他还是想得少了些。
林观清的卧室,与谢屿那套空空荡荡的屋子,两者不是同个问题。
租房是一套商住房里的顶楼loft公寓,左右呈对称结构,对面住了室友,各装一扇室内大门互不影响。
细究面积的话,林观清这边还稍微大点,书房多出了一部分落地飘窗,可以直接当做榻榻米使用。
装修走的是精简风格,非常现代风,简约布局留出了极大的可用空间。
然而——
这里居然和双十一爆仓的仓库没什么区别!
没错,林秋宿用来比喻眼前景象的名词,是仓库。
尽管窗明几净,卫生整洁,但除了从门走到床的直线路程,几乎所有地方都被各种箱子和物件堆满。
更过分的是,有个衣柜的前面摆了太多东西,导致柜门没办法顺畅打开。
几件衣服和外套干脆丢在了小沙发上,而沙发底下也塞了几份快递纸袋……
看到这个,林秋宿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我怎么可能有工夫整理行李?”林观清说,“来回坐飞机收拾这点东西,我宁可跑隔壁商场重新买几件衣服。”
林秋宿不可思议:“这些都是什么啊?”
“其他游戏公司送的纪念品,公测的、没公测的,把周边做好了就到处发,还有些是圈里人送来维持人脉的礼物,组里也动不动就发一些乱七八糟的福利。”
林观清提到这个,幽怨地叹了口气。
“前几年其实还好,自从我四月份参加了一次交流活动,和会议上的同行互换了下名片,劳动节当天就被快递员吐槽了,怎么收件会这么多?”
林秋宿:“…………”
林观清说:“组里忙着加班,我连拆这些都没时间,反正回来只是睡觉,就这么拖着也没事……”
“当时你说要过来住,我还想抽空找个钟点工,把这些清理一下,但这不是又出了岔子。”
林观清说到后半句话时,微妙地顿了一顿。
大概是为在林秋宿面前保持素质,勉强咽了下“傻X总办”之类的词汇。
“你的这个岔子。”林秋宿踢了踢大纸箱的一角,“为什么啊?你喜欢赚英镑?”
林观清说:“钱多谁不喜欢?但你来了这儿,我怎么想都不该这时候调岗。”
林秋宿不吱声,继续低头轻轻地踢纸箱。
“年初那会儿,总监就找我聊过海外工作室的事,那时候我没同意,但后来那边进度不太好,策划部的状况最多,就说服了我临时去支援一下。”
林观清向他解释来龙去脉,说:“我能猜到他们还是想让我调岗,不过以为这些还能商量,公司里不止我一个人能做这些事。”
“对啊,然后呢?”林秋宿问,“难道就剩你一个策划了吗?”
林观清说:“唔,他们综合考虑以后,还是觉得我最合适?”
他笑了笑,进一步解释:“没什么背景,也不爱掺和派系站队,人比较好用,又不会和他们抢着分大饼。”
林秋宿愣了下,不太高兴地沉默了。
他坐在loft的实木楼梯上,林观清坐在他下面两个台阶,抬手可以搭上林秋宿的膝盖。
林秋宿看上去很纤细,不过没有弱不禁风。
因为他从小生病的次数多,所以林观清一直希望他不要太清瘦,这样能更加健康。
但大概是体质缘故,即便食物没缺过肉蛋奶,饭量也和同龄男生差不多,林秋宿就是要比其他人单薄些。
“对不起。”林观清说,“还在生我气?别拿我的错气你自己,很不划算诶。”
林秋宿撇开头不去看他,回答:“我没有,你有这种瞎猜的精力,不如顾好自己吧。”
尽管他没接触过职场,可心里非常明白,兄长个性比较强硬,默认了一个人扛事,习惯报喜不报忧。
即便林观清每次通话都将近况说得风轻云淡,但实际上在沪市过得并不轻松,竞争激烈的环境里任何松懈都有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林秋宿从来不做逼问,也不提要求,尽力去包容对方的忙碌与疏忽。
只是这次实在太让人伤心了。
就算细究起来,现实里太多不得已的无奈,出了变故不能算是林观清的错,自己也没有办法不失落。
“还逞强啊,当我听不出来?”林观清问。
林秋宿面无表情地回复:“噢,那我就是心里有火了,你准备怎么办?”
“……你打我一顿?”林观清谨慎地提议。
林秋宿想了想,不太乐意地嗤了声。
他说:“才不要呢。”
见林秋宿是这个反应,林观清正倍感温情,心说果然是一家人,虽然闹得不太愉快,但终究会心软。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抒发感慨,就听到林秋宿慢悠悠地提议了一个新点子。
“这样吧,你写个八千字左右的忏悔书,然后念出来,我录个音保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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