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就是陛下。”蛇一边说,一边用自己的尾巴小心翼翼地抚摸自己儿子的胳膊。
他们一家人深情对望,但他们什么都没说。
“开个口啊!”丹赋圣急了,他在晨归脑袋上轻敲了一下,又在俩小动物脑壳上各挠一下,“说点对未来的期望!”
晨归不知道能期望什么:“我父母应该是会投个好胎的。”
丹赋圣觉得晨归没救了。
好在他的岳父岳母对自己的孩子还是有交代的。
只见老鼠用前爪轻轻拍了下晨归:“好好修行。”
晨归认真点头:“好的。”
蛇也用自己尾巴拍了拍晨归:“好好生活。”
晨归再次认真点头:“我会的。”
老鼠再拍:“莫生心魔,维持本心。”
“嗯。”
蛇紧跟着表示:“认真对待自己的感情,还有丹赋圣那孩子。”
“这个我明白。”
“丹赋圣是个好孩子。”
“他确实是个很好的师兄!”
“我们死了,你千万不能生心魔。”
“我跟父母的感情不算太深,不会的。”晨归实话实说。
老鼠和蛇并没有难过,他们反而松了一口气。
最后晨归的手和老鼠的爪子,还有蛇的尾巴握在了一起。他们上下晃了两三次。
晨归对丹赋圣说:“我们交代完了。”
丹赋圣:“……那接下来呢?”
晨归抱着一鼠一蛇,默默蹲下坐好。
他们什么都没说,但这可能是独属于他们的一种告别仪式。
丹赋圣轻叹了一声,默默坐到了晨归身边,和晨归一起告别。
另一边,丰命熠在被过去的自己气昏好几次之后,终于与过去的自己建立起了连接。
他不再试图说服过去的自己,他已经被自己砍了好几回的头了。
而当丰命熠眼看着自己再次沉浸温柔乡,他不再阻拦。只是在他自己醉酒混乱之后,默默地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你他妈能滚远点吗?”年轻的帝王不耐烦地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视线。
丰命熠默默吹灭了烛火。
而皇帝并没有斥责他。
皇帝周身的下属不知什么时候都退开了。
“你太累了。”丰命熠说,“父皇算不上好皇帝,满脑子只有情爱,只知道下崽。”
皇帝看向丰命熠。
“我做得比他好。”丰命熠抬起头,“只不过我头上总还有人压着。”
“你真是我?”皇帝终于挪开了手,目光落在了丰命熠的身上。
“你不会信。”丰命熠笑着说,“你谁都不信。”
“嗤。”皇帝笑了一声,闭上眼。
他们之间的气氛安静了许久。
最后皇帝主动开口:“倘若你真是我,那你说我后来会怎么样?”
丰命熠知道他想要听什么:“我大概快引气入体了。”
“只是引气入体?!切。”皇帝似乎很嫌弃,“我哪会这么废物?!”
“引气入体就证明我有修行的可能性,我与霄国其他的皇帝不一样,你明明高兴得很。”丰命熠瞥了他一眼。
皇帝伸手拍了拍丰命熠的身体,拍了一会儿之后他忽然笑了出来,越笑越痛快:“你说得对,我不是废物!他们才是!”
“一群废物!引气入体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们终其一生都做不到!废物!”
丰命熠笑了笑。
他看出了自己的短视荒唐。
可又如何呢?为何不能桀骜,为何不能荒唐?反正终归走出来了不是吗?
灵气进入了丰命熠的身体。
他成了?!
丰命熠迅速起身。
他体内代替七魄的符咒燃尽,他那破碎的七魄也跟着回来了。
丰命熠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扬起,他忽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若您不幸想起了这一切,说明您的命不长了,您得开始还债了。】
丰命熠的笑容僵住。
元泽?
【您适合做一个陛下,可是您并没有那么完美,我觉得我得说句实话。】元泽的声音冷淡,【尽管我不清楚您什么时候能想起来,也许那个时候我已经承受了因果,变成了什么奇怪的动物,不过无所谓,反正还完了债我还能投胎成人,顶多晚一点。】
【哦对,您也要来陪我了,祝您平安。】元泽的声音消失。
丰命熠想要骂人,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失去的那段记忆回来了,是他和元泽配合着掠夺了晨归父母的七魄,是他想要比肩修士的身躯,元泽配合了他。
元泽不是选择忠诚,只是觉得这是个交易,拖丰命熠下水的交易。
丰命熠忽然很想殴打元泽,可是元泽已经死了,死得干干净净。
这个王八蛋……
“啊!!”丰命熠被身体的剧痛弄醒,他变为半龙形的模样,而他身上的龙鳞一片片地脱落。
丰命熠的血染红了他周身的海水。
“我才刚想明白……我才刚通透……”丰命熠看到了朝他走来的丹烈。
丹烈双手环胸,眯起眼睛:“是啊,好可惜啊。”
“可是怎么办呢?你该死了。”丹烈对丰命熠说,“丹赋圣不是告诉你了吗?你通透是你的事,他弄你是他的事。”
“你得谅解你自己,可丹赋圣懒得谅解你啊。你是不是觉得他口是心非,以为他是个说话难听些的好前辈?”丹烈嗤笑,“他是真要你命啊,他都懒得装了,你还不提起警惕,你不是该死吗?”
“丹,丹赋圣呢?!”丰命熠捂着自己的胸口,他感觉自己的骨头在崩裂。
丰命熠的面容迅速衰老,他身体的特殊性被收回了,他的身体再也困不住他的魂魄。
“他不会见你的,从始至终你都不重要,你明白么?”丹烈扭头看向丹赋圣所在的方向,“他这个人,心就那么一点大。不幸的是,他心里那点位置早就被人占满了。其他的都是能牺牲的。无论是你还是我。”
“他苦口婆心地劝你,是因为他需要你死啊。”丹烈捧着丰命熠遍布皱纹的脸,“他现在特别特别喜欢你,因为你听话地死了。”
“我还想修行。”丰命熠摇头,“我刚看透了那么一点儿,我才刚引气入体,还有很多东西我都不明白……”
“我不为自己,只求……”
“修行者不为自己?谁信啊?”丹烈静静观赏着丰命熠的衰老。
丹赋圣才不会在乎。
那人就是这样的。
“我……啊!”鲜血从丰命熠口中溢出,“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
“不甘心也只能死喽。”丹烈眼看丰命熠摔倒在地,他也跟着蹲下身去。
“若我终究要死,为什么又让我明白道理?”丰命熠嘴唇轻颤,“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为什么让我变了个模样又重新接纳自己,让我以为……”自己快要脱胎换骨了。
“因为你得承担因果啊,哪来的这么多为什么,都快死了的人了。”
丰命熠不再说话,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已经没法再说话了。
他的头发由黑转白,最后再一根一根地脱落。丰命熠这个人也是,由年轻转向衰老,像是脱水了的葡萄。最后他身上的皮都失去了弹性。
丰命熠睁大双眼,他想再挣扎一番,让人看看他的不甘心。
他想再做点什么,在生死关头得悟大道,救自己一命。
可他的瞳孔开始扩散。
最后丰命熠莫名想到了刚才自己对自己的劝慰,想到了那个做皇帝的丰命熠一边拍自己,一边张狂大笑。
放肆又痛快。
他总算是最不一样的那个了!
他与他父亲是不同的。
到头来,原来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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