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合的怪物睁开眼睛,可他没有看到闯进他们传承中的那个魔族。
围在他们身边的都是人类,都是拿着法器的人类。
缝合怪物没有动。
“魔族的同事和混血的同事都已经撤离成功了。”某个小队长开口道,“把他围死!”
“你们……让开。”缝合怪开口,祂的声音也很奇特,像是男女老少的声音混杂在了一起,不仔细听甚至无法听清。
这些同族挡着祂的路了,他要去找那个魔。
一束金光朝祂飞来,在他脸侧炸开。
缝合怪物一个不稳,狠狠摔倒在地上,祂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攻击祂的,是人类?
“祂的头,胸腔,耻骨,是弱点。”有人在喊,“快!趁祂摔倒!!”
“让开!!”缝合怪声音更大,“你们受了魔族的蛊惑!我不会害你们!你们是人类啊!”
“妈的,果然是个破坏人魔团结的老不死。”有人忍不住开口。
如今人魔妖三族已经混居,哪怕这群人类的直系亲属里面没有魔族和妖族,但他们家族里肯定有,他们朋友里也有。
他们是修行者,想要踏上修行之路,就不能是偏执之人。
在没有激烈冲突的前提下,他们是没法真正去厌恶某个族群的,因为他们没有经历过。
只有那些旧时代的遗老才会抱着他们的执拗不肯放手。
千庾门的修行者们都不会做“斩尽天下魔族”的梦,他们只是害怕那群千年之乱的老魔族卷土重来。
但他们后来又发现丹赋圣这个老前辈还蛮好的,一天到晚就是健身,钓鱼,种菜,偶尔出去干点活。
这次过来的人类修士就有千庾门的门人。
有着司封朗和司琛记忆的缝合怪物自然认出了那些门人。
缝合怪物大骂门人们倒反天罡,被魔族利用却不自知。
那些门人看起来格外愤怒:“若不是你这混账!我师父和师叔怎么会性情大变?!怎么会消失?!”
缝合怪物在颤抖,祂的抖动越来越剧烈。
谁该死?!当然是魔族该死!
魔族害人杀人,魔族自以为凌驾于人类之上。
人类的悲苦都是被魔族害的!
祂是为了人类啊!
为什么人类却说,该死的是祂。
……
“一把早就被抛弃的刀罢了。”丹赋圣躺在晨归怀里,远程观察着这场“伏魔仪式”。
过去的天族沦为魔族。而如今,曾经人类最锋利的刀刃,传承最久的皇室,也就成了新的魔族。
为什么呢?因为不需要了啊。
不得不说,弄出这个传承的人确实蛮厉害的。他彻底将皇室……或者说一个国家,打造成了全体人类的刀刃,忽略个体意识,朝着某个极端猛冲。
祂没想过有一天人类会抛弃这把刀吗?
哦,祂是想不到的。
毕竟在祂的记忆里,那可是天族,天族怎么可能被彻底消灭?天族怎么可能沦为魔族?
庾国的传承肯定是永远带着反抗色彩的,带着英雄情怀的。
所以人类永远需要祂,永远将感情托付于祂。
可时间真的太久了,久到已经没有人记得“天族”这个名号,久到魔族已经成了天生卑劣的族群,久到妖族莫名其妙被拉去这场争斗,为尊严而战变成了为利益而战。
久到魔想被称为人……都必须经历一千多年的对抗。
一切都反过来了。
刀成了屠刀,没人会待见不分善恶的屠刀。
在一切都成为过去后,屠刀如果意识不到自己不再被需要,那么他就会被曾经的持刀者给亲手熔掉。
想到这儿,丹赋圣看向了清傀。
清傀也是一把屠刀,他甚至可能成为比庾国传承更有用的屠刀。
只是这把屠刀被犹清真人阴了一把,彻底失去了动力,只能默默躺在某个角落等待自己发锈风化。
清傀一错不错地看着那场围剿,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缝合怪蠕动挣扎,可是祂始终没有使用自己的力量。
按理说祂如今的状态是最强悍的,他一巴掌拍下去,那些人就得死。
可他们是人!他们不是魔族!他们……
“所以爸爸,我就可以死吗?”有个孩子在问。
缝合怪艰难地睁大双眼,他看到了那个在传承里跑来跑去,不受限制的孩子。
“因为我的妈妈是魔族,所以我该死吗?”那孩子继续问。
缝合怪很想说一声是,可是祂开不了口。
祂看到那个孩子在迅速地抽条长大,面容逐渐清秀。
随后……有个看不见的影子杀了她。
是啊,这孩子早死了,早几百年就死了。
可是……
可是他……
“月瑶。”一道男声响起。
缝合怪有些恍惚。
他看到有个紫色长袍的男人拉着祂的手,而祂的手看起来格外纤细,修长。
“咱们背着你的师父和皇弟去死地玩玩呗,我带你去看魔植。”男人笑着对他说。
这个魔族?哦!他记得!
这是某个继承者的爱人,或者说是曾经的爱人。
那位继承者在得到皇位之后就杀了这个魔族。她是受怨念影响的,但这应该是拨乱反正。
可是好难受啊,好痛啊。
祂的孩子,祂的爱人,救过祂的某个好心老头,祂的朋友……
怎么都死了?他们怎么都死了?!
哦,他们是魔族,他们该死的!
可是好痛啊!!真的好痛!
“那些个体的记忆是会反噬怨念的。”晨归给丹赋圣传音,“就像清傀有了师父的记忆,最后彻底废掉了。”
“嗯呐。”丹赋圣看着颤抖不知反抗的缝合怪物,继续说,“而且祂是被人类抛弃了,甚至是被人给憎恶了。”
人不再需要祂,而随着那些记忆越来越清晰,祂的痛苦也愈发清晰。
缝合怪物非常强悍,丹赋圣都没把握能制服祂。
可同样的,祂脆弱得要命。
丹赋圣这个祂认定的对手不在,祂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人类对祂的攻击就像刮痧,可一层一层刮下去也能把他刮死,因为祂不知反抗,不明白该如何是好。
人类对祂的憎恶,记忆的反噬,对祂来说是无比痛苦的折磨。
而在这些折磨的加持之下,缝合怪物的反应变得有些像清傀,呆愣又木讷。
“祂会想死的。”丹赋圣用传音对晨归说,“最终传承会崩塌,那些死尸也能回归真正的天道了。”
“那司琛呢?”晨归问。
“司琛……他想活,我就帮他弄回三魂七魄,我怀疑他消散的二魂七魄也在某一些礼器里藏着,只是它们被分得特别碎。”丹赋圣微微晃了一下腿,“实在不想活就去投胎吧,反正他不会再被吊在那片尸林里了。”
那个缝合怪物哭了,眼中哭出血泪。
“你看他。”丹赋圣说,“师弟,你怕不怕有一天你师兄也变成这副鬼样子?”
晨归摇头:“不太可能,你没这么偏执。”
“现在你能确定了?”丹赋圣有些意外。
“那个缝合怪物简直就是一个聚合的心魔。”他俩的心魔没有这么厉害,他俩生出心魔的理由都挺私人的,而且他们的心魔此时正被犹清真人奴役。
丹赋圣的心魔帮犹清真人端茶递水,晨归的心魔卖力地帮犹清真人捶腿。
俩心魔时不时还要被犹清真人捞过去吸,可怜得很。
丹赋圣琢磨了一会儿,他忽然喊了声:“小师父!我想吃零食。”
呆愣愣的清傀终于有了反应:“我去想办法。”
谄媚的玉獒连忙从自己的储物器里掏出一堆食物:“我这儿有!”
清傀给零食施术法,让零食周围形成一个空气圈,免得它们被海水打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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