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才意识到自己脱口竟说出了什么话:“抱歉抱歉,秦老师催得紧,我没走脑子,说错话了……”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刚刚不知道怎么了,真是有口无心,你千万别多想啊。”
掌心中小猫一遍遍主动蹭过来,在杜簿安糟糕的情绪上蒙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细纱,隔着这层,班长道歉的话在杜簿安耳中如同穿堂微风,朦朦胧胧,泛不起涟漪。
“替我再回绝秦老师的好意吧。”他说,“态度可以坚决一点,班长。”
班长急急忙忙答应:“好,你别放在心上啊,我没有那个意思。”
“没事,我该回去喂我的猫了。”
猫毛略有些潮湿,杜簿安迟缓地意识到,下雨了。
雨不大,小猫外层的毛浅浅蓄了点水,小的水珠黏得紧,大的顺着就滚落下去。在宣止的视角里,天上坠下细细的线,地面潮湿,它觉察不到湿,只是身上重了几分。
杜簿安今天穿着浅绿色的长袖衬衫,小猫的爪垫沾了泥土,单踩上去看不出花样,如今沾水成了泥,抱起小猫后杜簿安袖口臂弯便多了几朵深褐色的泥花。
杜簿安在养猫上全然纸上谈兵,雨水湿滑,他反复调整抱猫的姿势,宣止自己也贴心地自行调整,新手和新猫磨合失败,小猫脚下一撇,凭空跌落。
宣止摔不疼,不耽误它不甘地喵喵骂了几句,然后仰起头乖乖等抱。它落了地,脚下又沾了泥土,泥花就从杜簿安的袖口开到了胸膛。
小猫身上湿润的水珠浸湿了杜簿安的半边身子,一人一猫在树下长椅躲雨。杜簿安松开了小猫,小猫没跑,后脚踩在他大腿上,前爪扒住他的胸口,咬他领口的扣子玩。
宣止站得并不稳,杜簿安不知道并拢双腿接住小猫,紧实的大腿肌肉脚感并不好,很滑,宣止无处落脚。
人类对猫的手感有评级,小猫对人类的触感也有打分。
杜簿安适合被踩,但很需要一番教导,他最好能够拖着自己的屁股,来保证自己的平衡,那样宣止会非常乐意在他弹软的胸口踩奶。
杜簿安的衬衫已经脏到不能看了,宣止不是很在意。小猫只有一套皮,宣止舍不得脏。
而人类和猫不一样,他们可以随便更换自己的皮囊,宣止在杜簿安宿舍的衣柜里看到了琳琅满目的衣服,它的人类不差这一件。
但妈妈只有一个。
宣止蹭了蹭杜簿安胸口,原来杜簿安才失去妈妈不久。
它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杜簿安身上,杜簿安还拿着它送的礼物,小老鼠沾了雨水,胡须蓬乱得像是逃难归来,杜簿安不嫌弃,爱不释手地揉搓。
杜簿安也喜欢这个款式?
店里还有一只粉色的,或许他也会喜欢。
滚烫的热度顺着肉垫传递,宣止受不住频繁地脚滑,干脆站在杜簿安两腿中间的凳子上。高度下降,两只前爪够不到被它作弄许久的扣子,宣止索性扒上去,一只爪子塞进了纽扣中间的缝隙里。
雨水淋过,小猫踩过,可怜的衬衫皱皱巴巴,现在又被一双白色的小爪左右撕扯。纽扣结实,上下间距就这么大,两只爪子伸得深了,尴尬地并排挂在里面。
小猫为了捣蛋踮了脚,挂住后左蹬右踹,杜簿安制住调皮的小猫,衬衫歪斜扭曲不成样子,露出了一大片皮肤。宣止这才发觉,雨夜凉风,杜簿安起了薄薄一层鸡皮疙瘩。
“喵。”
它跳下去,往前引路。
是宿舍的方向。
这条路杜簿安走过三次,每次他都抱着挣扎的猫,忐忑又雀跃。
这是小白猫第一次主动走在他前面,它机灵聪明,住过一晚就能牢记路线。它走得自然坦荡,一步三回头,担心杜簿安有没有跟上。
被动物记住的可以休憩的地方,是不是就是它认可的巢穴。换做人类的说法,是不是可以称为……家?
杜簿安漫无边际地放飞思绪,前面的小白点远了,自己还会找回来,雨中疾行,白白一团硬生生淋成白白一根。
猫。
逐渐变大的雨水稀释掉了衬衫上的脏污,小猫叼回来的老鼠他还没扔,他捏着老鼠就像捏着一块海绵,随意地在脏污处蹭了蹭。
他的猫。
他抹掉了小猫脚下打滑带出的线状淤痕,留下了漂亮完整的泥土梅花。
第二十三章
杜簿安带着猫回宿舍之后,木林第一个跳下来,把宿舍大门死死一锁。
“我就知道你这么晚还在外面指定有鬼,可把这小东西逮回来了。”
宣止不屑一顾。
这话它不爱听,是它自己主动回来的。
外面要下一整晚的雨,校花有了新搭子,它也该有新搭子才公平。
木林哆哆嗦嗦急忙赶回电脑前接手挂机的游戏,结果掀开帘子,迎接他的又是个血红的死字。
张仰青咔吧咔吧地嚼着薯片:“外面下这么大?我回来的时候只有毛毛雨。”
“嗯。”杜簿安背对着众人脱了衣服,“刚大了,下得挺急。”
宣止没有避讳的意识,跳到杜簿安正面歪着头看他换衣服。杜簿安的身材有种精干的美,肌肉不过分夸张,又格外扎实。打湿了的衣服和先前驻足的小猫在他胸前反复摩擦,两点微微突起,杜簿安随手拽了搭在椅背上的睡衣,一颗一颗扣上扣子。
秦礼遥双眼红肿未褪,下午去过医院,医生推断他可能是猫毛过敏。小猫再次登堂入室,秦礼遥没说什么,滴上眼药水:“怎么找到的?”
杜簿安摸了摸小猫柔软的毛:“李嘉缠着我报竞赛,它跑过来替我解围。”
猫毛防水,小猫只有最外一层打了柳,杜簿安用纸巾把小猫草草擦干。湿漉漉的纸球堆在桌边,宣止按耐不住,一一扒拉到地上。
“昨天老秦临下课说的那个?李嘉还没放弃?谁还不知道这比赛一点含金量没有,去了纯纯是给老秦当苦力玩了。”
杜簿安捡起纸团:“没关系,他之后应该不会再来烦我了。”
张仰青一片薯片伸过来。
杜簿安:“不吃。”
“谁给你吃了?嘬嘬,小猫咪,吃不吃?”
藤椒味,宣止被辛辣的调味粉冲得打了个喷嚏。
它步步后退,漫不经心把刚捡起的纸团子一尾巴又扫了下去。
宣止故作无事地舔爪子,仿佛一切与它无关。
它的屁股压在杜簿安电脑上。电脑没关,小猫身后徒然亮起刺目的白光,四脚忙乱逃窜,在上面留下意义不明的只言片语。
杜簿安再次从地上捡起纸团子,待宣止看清自己手里的东西后,不轻不重地敲了小猫的脑壳。
小猫瞧东瞧西,拒不认错。
张仰青一把抢过纸团,对准自己的垃圾桶精准投篮:“就几张纸,扔了就得了,别再给人孩子吓跑了。”
杜簿安删去软件里程序框中小猫留下的怪异冗余的代码,保存后合上电脑。
宣止惬意地甩起尾巴,视线从未离开窗台的猫薄荷。
杜簿安单指压在它脑袋上,替它把脑袋转了个方向:“乖乖,快被你吃禿了,让它再长长。”
宣止故作听不懂,被明确拒绝后反而有了使不完的牛劲,它顶着杜簿安宽厚的掌心,越过牢不可破的臂弯,牙齿尖尖精确地咬断了最边上的一棵。
叛逆小猫叼着战利品正要炫耀,后知后觉,杜簿安在笑。
狡诈的人类一把把小猫抱在腿上,圈在怀里劝慰道:“乖乖,少吃点。”
宣止在他怀里处于一种嗑大了的状态,秦礼遥保持距离,远远地看,嘴角情不自禁也挂了笑:“真可爱,嗑得鬼迷日眼的。”
除了还在游戏里厮杀的木林,整个517都在围观小猫嗑草。
宣止翻来滚去,把自己炸成了一团风滚草。
它毛发纯白,一点杂色都异常明显。雨间行走,小猫腹足间半长的毛在行走时沾了污泥,碍眼得很。
张仰青提醒:“那儿脏了,下雨浇的吧?明天要不要洗洗?”
杜簿安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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