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止:“伯医生,有精怪失去欲望的先例吗?”
伯医生斟酌着怕伤了小猫的心。
“宣止,你化形的时间还很短,大多数时间都停留在A大。等你在桃李工作一段时间,你会发现精怪数量并不如你想象的一样多。”
“能够化形的精怪不多,你说的可能在理论上是存在的,但样本太少了。”
宣止沉沉地“嗯”了一下:“我知道这都是我的臆断。伯医生,我很纠结。”
伯医生耐心等着他的结论。
“我觉得我的推测有一定的逻辑,但我不敢验证。”小猫低头,“我怕我是错的。”
电话的另一边,杜簿安无声揉了揉宣止的头。
小猫生命中重要的两位,伴侣和导师,都没有给他明确的答案。
杜簿安的大手稳稳地压住宣止的头发,柔软的碎发从他指缝间流走。电话彼端,宣止捕捉到伯医生的呼吸。
“宣止。”伯医生说。“这是你的患者,你有独立决定治疗方式的权利。”
宣止抬头,撞进杜簿安深深的眸子。
“我知道了。”
他拨打了仓实的电话。
……
这是桃李的两个医生上门后的第二天。
人类休息要睡床,但变成仓鼠的仓硕还是觉得敞口的盒子更加舒服。
它的全景透明豪华别墅里还被哥哥塞满了各种干果零食,刨花每日换新,店里新上的玩具、布景都会被轮流送进它的别墅,率先试用。
昨日深夜,它哥接了一通电话,回来后坐在床头惆怅叹气。
彼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仓硕只当仓实还在因为它无法化形担忧,爬出小窝拍拍玻璃示意自己一切都好,随后没抵住汹涌的困意,倚着玻璃原地入睡。
再睁开眼睛,墙上挂钟显示上午十点。
它哥不在。
房门没有关死,为仓硕留出一道小缝。
仓实单知道仓硕胖了,但工作繁忙,来不及每日丈量仓硕与日俱增的腰围。小肥鼠在门缝处卡了一下,蹬着腿倒栽葱摔出去。
它顺着楼梯爬上了一楼。
仓硕正在打包小鼠。
——这是目前最重要的工作。
不光是因为客户的催单,那群小鼠实在太能吃了,他们的鼠粮库存即将消耗殆尽。
有仓实的小灶,仓硕手边的主粮零食都没断过,但它每天无所事事,对这个不大的空间了如指掌。
在仓硕还没失去人形前,这是仓硕的工作。
小肥鼠条件反射地在粮仓旁吱吱打转,尾巴抽打地面,吸引仓实的注意力,提醒仓实补货。
他哥对它的叫声格外敏感,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仓实看了一眼见底的鼠粮,没在意,只是憨憨一笑,“没事,少不了你的。”
仓硕:?
它老老实实跟在仓实脚后跟,它哥情绪不对。
桌面上最后一批小鼠已经打包完毕,但仓实还在往外抓老鼠。
他在拍视频。
拍好的视频分门别类剪辑,写好宣传语,扔进草稿箱定时发送。
仓硕大字不识,但他哥有个好习惯,思考打字的时候会小声念出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晚没睡好,精神无法集中,仓实今天的诵读格外清晰。
“很遗憾地通知各位家长,由于人手不足,鼠鼠熊屋从下月起暂停营业……”
仓硕:???
“吱吱吱?”
但仓实写得专注,这次没能及时感知到仓硕的震惊。
他详细地为手下每一只小鼠挂了牌,后续甚至准备出售种母种公。
仓实当着肥仓鼠的面将这封关店通知发了出去。
突然的巨变使仓硕呆成了一只鼠形雕塑,仓实双手捧起弟弟,含着两泡泪:“弟啊,桃李的医生说救不了你,哥决定带你去别的城市走走,倾家荡产也得把你治好。”
“你放心,咱们干了三年,存款还是够花一阵子的。你这辈子没几天了,无论花多少钱,哥一定在你死之前把你治好。”
“就算钱都花光了,咱们老鼠哪能饿死啊,鼠粮比人粮便宜,再不济就干回祖先的老本行,总能活下去的。哥不在乎生活质量,咱们兄弟俩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鼠形雕塑咔啦咔啦往下掉碎屑,仓实亲了亲弟弟,再胖的仓鼠也大不到哪去,仓硕只感觉连头带脸被蒙住无法呼吸。
小小鼠脑短短几分钟几乎超载,仓硕被放下来,爪子里又被塞上了一颗腰果,眼瞧着仓实又投入了无尽的忙碌。
关店事项繁杂,最首要的就是清库存。
午饭时间到,仓实借着放饭再次清点小鼠。鼠粮不多,今天中午全体小鼠都被克扣了伙食。
不包括仓硕。
但仓硕孤零零一只鼠直立着,纵观待遇下滑的众小鼠,打了个唇亡齿寒的冷颤。
第九十三章
它哥平时喜欢在兜里揣些坚果,小部分给自己解馋,大多是为了方便随时安抚店里的小鼠。仓硕变回仓鼠后,这兜坚果就是仓硕的移动粮仓。
此时这个移动粮仓肉眼可见的瘪,小小的腰果重如千斤,脆香的一颗如同断头饭,仓硕自变回仓鼠后首次没了吃零食的馋心。
真关店?
不像假的。
小肥鼠一截一截往前拱,还被落在脚下的腰果绊了一跤。
仓实是货真价实的忙,自从可支配人力只剩他一人之后,勤劳的鼠妖一直这样脚不沾地。
但今日有所不同,喂完小鼠后,它哥一拍脑袋,似是又有了主意。
货也不管了,鼠也不拍了,开始全心全意打扫卫生。
地板锃光瓦亮,鼠笼焕然一新,仓实锤锤老腰,又在“鼠鼠熊屋”的官方账号上发布了一条广告。
他一字一顿地念:“支持同城上门,五折优惠。”
小肥鼠喉口哽咽。
——这是玩真的。
“吱吱吱!”别啊哥。
仓硕从桌子上一跃而下,绊着它哥的脚,开始推地上残留的棉花团。
它认真得像个屎壳郎,一下子把仓实逗乐了。
“弟,不用你帮忙,你太小了。”
小肥鼠直立而起,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
它不小了,也能帮上忙,用不着闭店。
奈何它失去了语言系统,再也不能与仓实平等对话。仓实已经焦头烂额了,没有闲工夫来关注一只不会说话不会写字的仓鼠的心理健康。
他照例为弟弟的衣食提供自己拥有的最好的资源,另一边压榨自己的生存空间,尽快赶在仓硕没死之前完成闭店。
小肥鼠爬到冰箱上茫然地看着哥哥。
我真的要死了吗?
仓实的促销广告颇有成效,一连三日,仓硕眼看着他们从未迎过客的鼠窝被顾客们踏平,堆积的货物不日便空了大半。
它想出去组织,但有鼠在外面跑来跑去会影响顾客观感,纵然仓实如何解释,也会被误认为他们店里散养小鼠。一旦被挂出去,他们连闭店的本钱都捞不回来。
仓硕只能在暗处偷窥,一时倒真像极了阴沟里的老鼠。
它在暗处心急如焚地掉眼泪,却也只能在门铃再度响起后,将自己藏进更深处的黑暗。
它听到仓实沉重的步伐,它哥开门后有一段时间没了动静。
良久。
“啊?怎么是您?”仓实颤着音,“快,请进。”
这个语气,不像是客人。
仓硕偷偷探出了一小半头,被浓重地猫味儿糊了一脸。
宣止刚一进门,便顿住脚步。
几日前的阴暗鼠窝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宣止几乎找不出一丝一毫老鼠生活过的痕迹。眼前的笼子不再密集,拉开了舒适的距离,窗帘全部拉开,一时窗明几净,阳光普照。
在常人看来,这是好好生活的标志,但对于两只老鼠来说,无疑是天崩地裂的表现。
仓实这么拼?
釜底抽薪的鼠妖还在往他身后张望:“宣医生,伯医生……今天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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