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保罗如梦初醒,转过身拔腿就跑。
在他背后,船夫欣喜异常地狂笑:“终于!终于让我遇到一只[核]!活的核!”
说着,他右手快速地拨开桌面上的一排按键,随着他的动作,走廊墙壁角落中打开一排机关,从中弹出数支枪眼。
保罗安保队长的身手尚在,但无奈枪击太过密集,几乎没跑出去几步,就有一针麻醉准确无误地打在了他的后颈。
踉跄两步后,保罗颓然跪下,直勾勾地迎面栽倒在地毯上。
他昏迷之后,特殊频率的声波仍旧没有停下,戊寅不再被宿主的意识排斥,松懈下来,昏昏沉沉地缩在保罗的左胸口。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有一队身着蓝绿色研究员制服的人训练有素地靠近,将昏迷不醒的保罗放置在担架上,船夫的声音从他们放在胸口前的通讯器里传来,非常急促和激动。
混乱嘈杂之中,一道温和的机械男声破开噪音,徐徐开口:Z机械战神1932离线辅助系统正在运行中,察觉到您的身体出现异常,是否需要紧急求援服务?需要请说是。
戊寅:“……”
如果我还能说是,我就不会需要紧急求援服务。
短暂的颠簸之后,保罗被直接抬上了手术台,刺眼眩目的手术灯在头顶轰然炸开,立刻有麻醉师走上前为保罗再补了针麻醉。
戊寅不明白他们想要做什么,直到手术刀不留情面地从保罗胸部正中切口,从胸骨上窝到剑突剖开皮肤,逐层切开皮下各层组织。
在旁协助的护士技术很蹩脚,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血。
接着便是电锯的声音,沿着胸骨正中自上而下锯开,用牵开器撑开胸骨——有力泵动的心脏上方,一枚与周围组织几乎融为一体的肉球随着节奏规律地起伏‘呼吸’着。
猩红稚嫩的肉块,精巧鲜活,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难以想象,这枚指甲大小的器官竟然是活着的,还是一个单独的生命体。
只有亲眼见到正品,才能意识到那些仿造的人造[核]到底有多么粗劣,污黑发臭不堪入目,永远无法望其项背。
船夫兴奋的叫嚷声在手术室里回荡,他远程全程旁观手术,并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这只寄生实验体的本体模样。这便是他追寻数年的目标,是他找了多少人都无法重现的奇迹。
为首的医生取出一只镊子,夹住了肉球的两端,努力地将它从保罗身体里剥离。
[核]的四周长出了无数肉芽,紧紧攀附着胸腔周围的血肉,医生的手段非常粗暴,几乎是强行扯断了那些细小的肉芽,接过护士递来的玻璃瓶,将肉球放进了生理盐水中。
“我去给老师送[核]。”他说。
其他医生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连忙开口问:“那这个人……?”
托着玻璃瓶的医生瞥了眼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视线悠悠转到创口面,看着大开的胸腔,“……这不是现成的[核]巢吗,还是纯天然的,给他做人造[核]手术。”
“可是,人造[核]已经没有库存了……”
闻言,医生不耐烦地啧了声,思索了一会,认为还是老师的事情比较重要,转头叮嘱那名一直紧紧跟着他的护士:“用我的权限,去5号房拿。”
玻璃瓶内,肉球吐出一连串细密的气泡,沉沉地落到了底端,凹凸不平的表面极力缩紧,泵动的频率变缓,好似睡了过去。
特殊频率的超声波从头至尾都没有停下,并且逐渐扩散到整艘实验艇。
医生不敢误事,把玻璃瓶放进冷藏箱里,扣上锁,拎起转身就出了手术室。
在他身后,护士拿着权限卡快步在地毯上小跑着,两人背对而行,越走越远。
然而,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一支绿芽悄悄弹出了头,细长的深绿色根系爬上冷藏箱,小心翼翼地拨动了一下锁眼。
与此同时,温文尔雅的机械男声也再次开了口:Z机械战神1932离线辅助系统正在运行中,检测到目前场景满足任务执行条件,监控摄像启动……
第145章
“戊寅……”
“……戊寅?”
“戊寅!!”
一声又一声呼唤愈渐清晰,就在声音近在咫尺的刹那,戊寅骤然睁开眼睛。
明亮的白炽灯光线直勾勾地射进眼底,戊寅反射性地半眯起双眸,抬起左手遮挡光线,适应了一会,直到视野完全清晰才缓缓抬起头,看到两个穿着白色套装的年轻陌生人,一左一右地俯视着他。
怦怦——
“你怎么在这里睡觉?”其中一人略带埋怨地问。
“抱歉抱歉。”
戊寅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微微含笑,“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不对,这不是他。
他怎么可能会道歉,还用这般柔和温吞的语气说话?
怦怦——
出声埋怨的那名陌生人朝他伸出了手,皱起眉:“快走吧,去晚了伊尔又要找你麻烦。”
“他想要找我麻烦,总是能找到理由的。”‘戊寅’无奈地笑了声,伸手和他相握,借力站了起来。
“他觊觎你的身体,”一直保持沉默的那个人忽然开口,“可你体内有[核],所以他暂时拿你没办法,但我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乙亥,别说的那么恐怖。”‘戊寅’嗓音仍旧不急不躁,温和浅淡,如一杯未沸的清茶,“庚午先前告诉我,他们有意以我为蓝本制造一批仿生体,仿生体无病无灾,身体各项指标都是最标准最优秀的,不比我这具催成还长着废核的本体更好吗?伊尔没必要一直盯着我不放。”
“嫉妒。”乙亥说,“懂这两个字什么意思吗?”
怦怦——
“……唔?”‘戊寅’疑惑,“我有什么好嫉妒的?伊尔可是研究员,怎么可能嫉妒我?”
“哎,你这实验室三个月催熟的速成人……”乙亥看向站在他身旁的另一位,两人无奈地对视一眼,“为人处世真是一张白纸。”
另一人眉头皱得快夹死蚊子:“他就是见不得你好,戊寅你真是笨死了!”
“己卯,别总是骂我,我不懂的地方你们好声好气地教我嘛……”
“教你你又不放在心上,看你这没心没肺的,我受不了了,乙亥,你来教。”
“怎么教?”
“教他长点心眼啊。”
怦怦——
在他们谈话声间,总是有一道规律的异响在戊寅耳际徘徊,动静非常大,连带着眼前的画面都随之震动。但围在他身边不停讲话的两人都视若罔闻,就连他‘自己’都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异常。
戊寅很想开口提醒他们,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声音越来越嘈杂,越来越混乱,无数的噪音涌入脑海,搅成一团。
戊寅竭尽全力地捕捉着其中较为清晰的画面与词汇。他看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全身裹着黑袍的男人,双目藏在阴影中却仍旧如有实质,在他身后,一名羸弱的实验体艰难地为他推着轮椅,编号为戊辰;
他看到诞核失败被搬出实验室的尸体,编号为丙戌;
他看到几名戴着口罩穿着手术服的研究员冷眼从他身旁经过,窃声私语;
看到了一个脸颊上长出尸斑但眼神却是怯生生的男人,跟在一名女研究员身后,对着他一步三回头,编号为癸酉;
看到一个被单独困在透明观察室的年轻男子,焦虑地缩在墙角,又猛地扑过来敲着玻璃叫嚷救救他,编号为癸巳……
怦怦、怦怦、怦怦……
异响的节奏愈来愈快,愈来愈急躁,像是在催促,在尖叫……
倏然,一切声音归于寂静,奇怪的异响也跟着消失了,只剩下一道尖锐的耳鸣,如同心跳停止的长直警示音。
……心跳?
戊寅猛地意识到这阵怪异的声响到底是什么,这是心脏泵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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