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谢玦应了一声,冷静平淡地松手,拉开距离。
但几乎是同一时间,苏灼之抱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后退。
谢玦僵住,拧眉看他。
苏灼之一脸惊恐地往他身上贴,简直恨不得变小,躲进他袖口或衣襟里。他也不想这么怂的,但奈何身体条件反射。他从小就怕恶鬼邪祟什么的,夜里黑漆漆靠脑补都能吓到,更别说今天真的碰见了,那惊悚程度非同一般,他都要吓疯了,好不容易来了个认识的可靠的人,不紧紧黏住怎么可能。
“那、那东西还在吗?”苏灼之把脸埋进谢玦的臂弯里,看都不敢看一眼,声音发颤。
谢玦难得犹豫片刻,觉得一个胆小的凡人大概难以接受这种事,更遑论娇气小少爷。为了避免麻烦,他索性编了个谎言说:“那宫女恶疾发作,已经被人带走了。”
“恶疾?”苏灼之愣住,疑惑抬头。
谢玦点头,“嗯。”
那毫无波澜的冷静神情,怎么看也不像在撒谎,十分有说服力。而苏灼之也更倾向于想要这种说法,下意识逃避抗拒,不想承认自己刚撞见了鬼。
于是,苏灼之顺着他的话,小心翼翼地往后瞟了一眼,果然什么都没有。他松了口气,慢慢松开谢玦的手。
谢玦迈开步子,转身准备离开,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看向苏灼之,等他一起走,以免又遇上不长眼的妖。
可苏灼之一动不动,没有要走的意思。
“少爷,不走吗?”谢玦以为他吓懵了缓不过来,不得不压着情绪,出声提醒。
苏灼之沉默片刻,神情很微妙,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但又强撑着,抬了抬下巴,故作骄矜镇定地命令:“你扶我。”
谢玦看着他伸过来的手,觉得有些荒谬。这小少爷愈来愈离谱了,拿他当小太监使唤吗?
心下冷笑,正要开口拒绝,无意间却看到苏灼之微微颤抖的双腿……被吓腿软了,所以走不动。
谢玦:“……”
苏灼之又重复了一遍,端出高高在上的少爷架势,但他手边没有铜镜,看不见自己现在的样子,眼圈泛红,雾气氤氲,湿漉漉的圆眸,就算生起气来都是眼巴巴撒娇的感觉,让人难以拒绝。
最终,谢玦默默伸出手,扶住他,面无表情地充当了一回“小太监”。
但这还没完。
到了皇宫门口,一个陌生小太监殷勤地牵来了樱桃酪,面上带笑,张嘴正要说话。苏灼之却下意识躲到了谢玦身后,避开对方。
苏灼之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小声说:“我怕……不是,我担心他也有恶疾。”
谢玦扯嘴角,有些无言,“少爷,他没问题。”
真的吗?
苏灼之踌躇,搭着谢玦的手臂,从他身后悄悄探头观察,看到小太监一脸茫然无措,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样子,忐忑问:“苏小郎君?怎么了?”
苏灼之扫了一眼他的影子,正常的。
悬着的心缓缓放下。
他摆摆手,“没事。”
然后,他准备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赶紧回家,不想在阴森森令人发毛的皇宫里继续待着了,但他翻……翻翻不上去!他腿软使不上劲!
这一刻,苏灼之尴尬得简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小太监很有眼色,恭顺问:“小郎君可是身体不适?奴去给您安排一辆马车吧?”
安排马车,就又得等,没办法马上走。苏灼之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让谢玦帮他。
谢玦依言站在骏马一侧,在他再次上马时,托了一下他的大腿,给他一个支撑力,让他顺利坐到马鞍上。
不知是耽搁久了,还是动物敏锐地感觉到皇宫危险,樱桃酪突然有些躁动地跺了跺马蹄。突如其来的颠簸,苏灼之毫无防备,身形猛地一歪,差点意外坠落下马。所幸谢玦还没走,眼疾手快伸手一扶,及时稳住。
苏灼之晕乎乎的,状态不太对劲,额前满是刚才被诡异宫女吓出的冷汗,乌发濡湿黏在脸侧,后背衣料贴着皮肤,风一吹,透着丝丝凉意。
他没什么精神,声音有些软,“……谢谢。”
但谢玦没听到,因为他刚才一时顺手扶上去,碰到的是苏灼之腰侧下圆润挺翘的弧度,触感柔软得不可思议,一下侵占了他所有思维,等终于回过神来,心中莫名躁动,甚至涌起了些许自厌嫌恶。
谢玦沉着脸,上了另一匹马,握住缰绳,跟在苏灼之身后。
一开始,苏灼之还能勉强打起精神,自己御马。
但到了半路,他头晕脑胀,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震动摇晃,眼皮变得越来越重,不断往下耷拉,和下眼睑黏在一起,昏昏欲睡,身体还莫名其妙地忽冷忽热,倍感难受。
最终,他还是抵不住,眼前一黑,抓着缰绳的手松落,身体向一侧软倒下去。
一旁的谢玦注意到他的异常,脚踩马镫,单手一撑马鞍,轻松一跃而起,眨眼间就落在了苏灼之身后,及时替他抓住缰绳,不让马匹失控。
也因为这样的动作,谢玦的手臂不可避免地横在小少爷的细腰两侧,像把人搂进怀里。而苏灼之失去了意识,自然不可能挺直腰背,只能浑身无力倒向身后,软软地靠在他的胸膛上,更显亲密至极。
随着骏马前行的摇晃,苏灼之头顶细软的发丝不断擦过谢玦的下颌,带起细细密密的痒意,令人难以忍耐。
谢玦眸色一暗,手臂肌肉紧绷,青筋凸起。
心中蓦地烧起一股火,恼怒于宫里那只大妖的无用废物,有胆子敢朝苏灼之下手,没能力杀死人,倒是会卑鄙地留下妖气,给他整出个烂摊子。
当晚,不出意外,苏灼之果然病了。
他躺在拔步床里,额头遍布晶莹的汗珠,脸颊透着病态的红晕,嘴唇苍白无血色。
白日里还鲜活如阳光的少年,此时却像是失去生机濒临枯萎的玫瑰花,虚弱极了的模样,看得人心头一颤,可怜又心疼。
苏灼之身上那点妖气,谢玦原本并不打算理会,不过吃点苦头,过些时日便会慢慢消散,没有任何生命威胁。但苏灼之脆弱得令人心惊,仿佛随时都会死去。
谢玦沉着脸,悄无声息地走进屋内,守夜的庆平毫无反应,像是根本看不见他。
他站定在架子床前,缓缓伸出手,指尖探到苏灼之颈后,对着空气猛地攥紧,将一条无形的细线握于掌心,随后释放出一缕魔气,将其缠紧。瞬间,细线断裂,化为灰烬,只在他的掌心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血痕。
这是强行剥离妖气的伤害,但谢玦面不改色,魔气在皮下游走,如蛛丝般覆于掌心,包裹着外翻的血肉,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消失无踪。
妖气拔除后,苏灼之紧蹙的眉心舒展了些,明明烧得神智迷糊,却像是能感觉得到,身边有人帮他缓解了痛苦。
谢玦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被苏灼之轻轻抓住,他将脸埋在谢玦的掌心十分亲昵地蹭了蹭,跟小猫撒娇似的,尤为可爱。
谢玦看着,嘴角不自觉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笑了一下。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盯着苏灼之看了好半晌。意识到这点,他的面色瞬间黑了下来,变得极为难看。
心中窜起烈焰,是前所未有的焦躁凶戾。
他发现,自己明明最初是打算来杀了预言中的人,如今却像是一脚踩进了黏稠泥泞的沼泽,落入不知名的可怕陷阱。
他极其厌恶这种感觉,甚至有一丝莫名的恐惧。
作者有话说:
你完啦,你要长恋爱脑啦!哎嘿!=v=
第16章 生病
小少爷刚从皇宫回来时,仆从们以为主子只是打马球打累了,很是困倦,所以人才迷迷糊糊的,一头栽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但等苏灼之睡到连晚膳都不起来吃时,他们发觉不对劲了。
庆平小心翼翼地掀开床幔,看到主子不正常的病容,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地跑出房间,紧张万分地叫这个快去找大夫,那个去禀告老爷夫人。
那阵仗,仿佛天塌下来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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