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霜绛年告诉他,要提防未来的妖王——孔雀妖尊晏辰,免得被剥了皮去。
这是巧合?是命中注定?
还是说……晏画阑已经知道了自己就是他口中的晏辰,才用了孔雀妖尊的名号?
霜绛年全身的血都凉了。
对方会怎么想?
晏画阑没说什么,只用指腹揉了揉他的鸟头。
“——恭贺陛下晋升妖尊!”白鹤丞相跪倒在悬崖边,朗声唱贺。
众妖从接连惊变中反应过来,齐声高呼:“孔雀妖尊!”“陛下!”“万妖之王!”
晏画阑仰天长鸣,清亮的凤鸣响彻断崖谷,众妖欢呼声愈发高昂。
这一战之前,他只是有名无实的空架子。
这一战之后,他已经成为了妖族心目中当之无愧的王者。
晏画阑落在昏迷的辛夷面前。
他居高临下道:“你以为本尊会领你的情,你就能幸免于难吗?错了,欠我的还是要还的。”
情绪激昂的众妖,呼声逐渐低落下来。
成王败寇,辛夷反叛在先,九死不为过。即便妖王承诺不取她性命,废去修为、废去手足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可惜,从此妖族又要少一名妖尊。
晏画阑俯视她:“辛夷,你要为挑衅本尊付出沉痛的代价。”
已经有几名虎族大妖落在辛夷身畔,伏跪在地。面对这个年轻而强大的陛下,他们甚至不敢为族长求情。
却听头顶妖王语声带笑:“你想怎么罚她?”
虎族大妖诧异抬头,只见晏画阑正温柔地垂着眼,轻声询问手心里捧着的小云雀。
霜绛年也愣了一下。
王位之争的大事,问他做什么?
晏画阑凑过来,悄声道:“忘了?她害你翅膀受伤,我说好的要帮你揍回来。现在报复的机会就摆在你眼前,你拔秃她的虎毛做鸟窝都行!”
霜绛年:“……”
这事他自己都忘了,小心眼孔雀还替他记着仇呢?
他怕晏画阑再说出更离谱的惩罚措施,于是道:“那就拔她三根老虎须吧。”
不论如何,辛夷都是妖族的股肱之臣,而且没有杀害晏画阑的意图。
“好。”晏画阑抚掌一笑,朗声向群妖宣布:“待辛夷将军伤势好转,要头顶着本尊的小云雀,一边道歉一边绕妖王宫跑三圈!”
霜绛年双眸圆瞪。
等等,刚才说好的不是这个呀?
他一想象到自己蹲在老虎头上,被围观群众指指点点的场面,就一阵窒息。
晏画阑怎么每天都有让他社死的新技巧??
霜绛年已经不敢去看,虎族的妖会用怎样仇恨的眼神瞪他了。
却见虎族众妖嘭地以头抢地,脸上涕泪横流:
“多谢陛下大恩大德!”
“云雀大妖菩萨心肠,我虎族没齿难忘!!”
他们一个个都像天上掉了百亿灵石般雀跃,看待小云雀就像在膜拜观音菩萨。
霜绛年:……麻了。
悬崖上,称赞妖王豁达大度、宅心仁厚的赞颂声接连响起。
妖修们预感到,他们的陛下会像先王凤凰一样,成为一位爱民如子的妖王。
只有晏画阑笑着望向发呆的小云雀。
看,他走上了与晏辰截然相反的路。
这么做,哥哥一定会放下对晏辰的畏惧,变得更喜欢他吧。
*
夜半,庆功宴结束,晏画阑回到了寝宫里。
装有孟客枝残魂的净水瓶一动未动,很显然,哥哥并没有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去碰净水瓶。
……也对,他都已经明明白白告诉小云雀净水瓶是陷阱了,哥哥还怎么会碰?
晏画阑要被自己蠢哭了。
但他有了新的计划——灌酒。
他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琼浆玉液,眉飞色舞地端到霜绛年面前。
“今日本尊大胜而归辛夷,众妖都在彻夜狂欢。身为本尊的近侍,你不该有所表示吗?”
霜绛年装作懵懂:“陛下这是何意?”
晏画阑笑盈盈:“喝一杯,代表你的诚意。”
他特意讨了一壶特殊的佳酿,就算是海量的妖,一杯也能醉得人事不省。
哥哥千杯不醉,若这刚化形的小云雀也能不醉,就能作为扒掉马甲的确切理由;
若是小云雀醉了——真醉也好,装的也罢,只要失去了抵抗能力,不就任他捏扁搓圆了?
到时候,区区云雀的小胸脯,他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探知孔雀翎的反应岂不是轻而易举?
想到这里,晏画阑深觉自己是天下最聪明的妖,顿时笑容更加阴险。
霜绛年:……
他透过白纱,瞟一眼满肚子阴谋诡计的晏画阑,再瞟一眼醇香扑鼻的琼浆。
这酒,他是接,还是不接?
第40章
心知有诈,霜绛年打算再挣扎一下。
“我没饮过酒,恐酒后失德,惊扰了陛下。”
晏画阑笑眯眯道:“没饮过?像你这般年纪的少年郎,哪个不会饮酒?那本尊就带你尝试第一次。”
霜绛年心道,你也是十九岁才初次饮酒,一杯就倒还睡了一整宿,现在来和我装成熟?
他见晏画阑那副不依不饶的态度,思忖自己定是躲不过这一遭,于是接过了酒杯。
“那我敬陛下一杯。”
霜绛年双手举杯,要与他相碰。
……只要骗晏画阑先醉倒,自己不就能化险为夷了么?
晏画阑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警惕地眯起眼。
他仗着对方看不到,悄悄取过茶壶,往自己的酒杯里倒满了茶水,就要以茶代酒糊弄过去。
殊不知霜绛年全都看在了眼里。
霜绛年故意耸了耸鼻尖,疑惑道:“陛下杯中怎么没有酒气,倒有股茶香?莫不是看不起我是只小妖,不屑与我对饮?”
“哪里哪里。”晏画阑被戳破了谎言也不发臊,接着和他对演:“庆功宴上本尊喝了太多酒,已有些不胜酒力。”
“更可况,别人敬我,我饮酒;唯独你敬我,我饮茶。这岂不意味着你在我心中独一无二、比他人更胜一筹?”
霜绛年心说骗子,你身上一丝酒气都无,庆功宴上定是滴酒未沾。
他面上轻叹:“陛下这番讨人喜欢的话,也不知和多少妖说过了。”
“当然只有你一个!”被哥哥质疑真心,晏画阑有些急了,“这酒是用尾巴毛和大椿那老头换来的,我特地早早备好,就是为了给你尝……”
他委屈地垮下了脸。
霜绛年心中一动。
古籍有云:“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以八千岁为秋”,妖族的大椿已经活了不知几百万年。
大椿酿酒从不用术法催熟,只埋在自己的根须之间,汲取天地灵气,蕴养几千几万年,是传说中最美味的佳酿。
而且大椿只会等价交换。
晏画阑自恋得紧,一身皮毛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竟然拔了自己的尾翎,为他换了一壶酒?
顿时手中的酒便弥足珍贵起来。
……而且大椿酿的酒,他一直都心怀向往。
“如此,不负陛下盛情。”
在晏画阑亮闪闪的期待目光中,霜绛年轻抿一口酒酿。
酒是烈酒,初尝却不辣,清冽甘醇乃他前所未尝,饮之只觉齿颊生香。
入喉之后,烈酒中的暖意才徐徐升腾起来,化作温润的灵气流向四肢百骸。
霜绛年惊讶地发现,自己生了裂隙的金丹,竟然在缓缓复原。
琼浆中蕴含的灵气如黏合剂般注入裂隙,一点点修补碎裂的金丹。
跟在最后的,才是醉意。
辣意直冲颅顶,他苍白的脸颊微微泛粉,神魂如同游荡于九重天,飘然欲仙。
他从未在其它仙酿中体会到这种感觉。
“……好酒。”霜绛年半晌才道。
晏画阑揪住了他的小辫子,笑嘻嘻道:“你‘初次’饮酒,怎知它好还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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