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上(36)
萧乾坐在雨里,仰头望着天,一时茫然。
但很快被脚步声惊醒,方明珏竟然去而复返,手里扯着块破木架。他径直将木架架到萧乾头顶,把几块木板盖上去,勉强遮住些雨水。
方明珏给萧乾擦了擦脸,没说话,转身走了。这回是真的走了。
没多久,在天快要亮,阴寒即将浸透萧乾的骨头之前,左蒙青终于姗姗来迟。
第60章 慕怀回宫
左蒙青他们没有出京城, 反而深谙大隐隐于市的道理,在京城最繁华的皇城根儿底下安了家。对外说起来,乃是一位居于此已有七八年的商人老爷的宅邸。
萧乾就被接进了这座宅子, 当天请了相熟的大夫, 果然说这腿是不好了。
好好调养,也能站能走, 只是会否瘸拐,却全要看造化。萧大将军自认死了都能活过来, 造化显然是天王老子级别的, 于是全不担心, 每日抬着条腿一蹦三尺高,也要窜进议事堂议事。
“计划推进顺利,不日便会有好消息传来, ”孙长逸从廊下走来,坐到萧乾对面的石凳上,“你怎的还是愁眉不展?”
萧乾瞥他一眼,十分孤傲地摇头:“像你这种没娶媳妇的, 不懂。”
跟萧乾死前差不多大二十七八还没媳妇的孙长逸:“……告辞。”起身就走。
萧乾也没拦,唉声叹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灌酒似的灌进嘴里, 砸吧砸吧,又苦又涩,全然没有半点颂阳殿的贡茶的清新怡人。哪儿小皇帝的嘴被养刁了,分明是自己的也刁了。
春风拂柳, 萧乾伤腿搁在一石凳上,往后一仰,正好望见远处一角斜飞出来的宫檐。瑞兽盘踞,晴空之下,琉璃瓦熠熠生辉。
萧乾眼瞳里慢慢弥散出一股痴迷之色。
但很快又散了,回忆着孙长逸方才的话,和议事堂内的商议,皱起了眉。
“怎么,”刚刚从外归来的左蒙青风风火火跑过来,一掀袍子,大马金刀坐下,“愁眉苦脸的,想媳妇了?”
萧乾:“……”终于来了个明白人,但我怎么好像更不高兴了?
左蒙青嘿嘿笑,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得了,不用担心了,杨晋这兔崽子要把自己的狗命作没了。刚接的消息,朱昆连下三封密诏让他去趟大晋,他愣是一封没看全给撕了。朱昆这气得啊,直接出兵了,连下三城!杨晋火烧屁股似的就跑回去了……”
萧乾一目十行看完信,神色微凝:“这出兵时机……朱昆早便打算动手了,召杨晋回去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左蒙青道:“说得是,朱昆想这块肥肉可想不得了。不过杨晋是疯了?明摆着撕破脸了还敢回去。”
萧乾把信往桌上一扔,笑了笑,道:“他没疯,就是太自以为是了。他回去应当是想跟朱昆讲和,让朱昆扶他做南越皇帝。”
“这不白日说梦呢,”左蒙青好笑道,“还是个傻的,这么多年都没看透朱昆的性情。如今和当初南越皇帝签下和约可不一样……当初有萧大哥在。朱昆忌惮的是萧乾,可不是他杨晋。”
萧乾摸了摸下巴,转口道:“杨晋何时离京?”
左蒙青没注意到话题已经变了,答道:“今晨,天还没亮,偷偷跑了。不过他的心腹手下都留下了,京城还是看得跟铁桶似的。”
“皇宫……”萧乾凝眉思索了片刻,突然醒悟,急声道,“派个人混进宫,保护皇帝。杨晋走得如此放心,定然是留了杀招,千里之外亦能夺人性命,若他路上意识到不对,恐怕明珏危矣!”
萧乾一拍桌子,差点从石凳上蹦起来,抻到腿了,顿时脸色一白。
“等等等!别急别急!”左蒙青忙按住他,“顾战戚?他机灵……”
“认识顾战戚的人太多了!”萧乾摇头,他恨不能立时便换张脸自己混进去,但奈何脚还不能沾地,宫里哪有一瘸一拐的残疾小太监?
心中情急,萧乾脑中却蓦地冷静下来,逐个闪过此时住在宅子里的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一抬眼望见檐下风铃,见那风铃摇曳摆动,顿时睁大眼睛一拍手,“徐慕怀!”
从不去议事堂,连吃饭都不出门,逍遥自在地宅在房内享受美好生活的徐公子尚不知自己大难临头,仍一手随意拨着弦,一手捏笔,谱下不成调的乐曲,嘴里轻声哼唱着,怡然自得。
突然,徐公子一仰头,打了个大喷嚏,直把桌上的宣纸吹出去两张。
“有点冷。”
徐慕怀为了凸显自己的好身段,还是春时,就已换上了单薄的夏衫,被窗外风一吹,打了个哆嗦,起身关窗。
然而窗还没关上,便见萧乾跟只单腿的□□似的,蹦蹦跳跳地来了。
徐慕怀脸色一变,赶紧关窗,却被眼疾手快的萧大将军抢先一步,掰住窗框。
徐慕怀牙根紧咬,眼珠子瞪得堪比夜明珠,萧乾老神在在,微微一笑,温文尔雅。两人对视半晌,纸老虎徐公子呲溜一声漏了气,蔫答答地松开手,转而开门。
两人低声交谈了半个时辰,当夜徐慕怀便收拾好了衣裳,出了门。
徐慕怀循着夜色一路又来到了他逃出宫时的那条小巷,伸手推了下那小门,后面锁链微响,但却没有人声与光亮。
他抬头望了望高耸的宫墙,委委屈屈一瘪嘴,掏出块帕子擦了擦台阶,坐下,抱着膝靠着门,隔一会儿便又伸手推一下。
他心里半点不想回去,虽明知霖铃也在里面,但他许是个薄情人,没得萧乾那些忧心牵挂,就想赖着外面的好日子不出窝。
可窝也要被人拆了,那个莽夫!
徐慕怀愤愤地想着,又回头望了眼紧闭的门,开始思索如何才能进去。只要能悄无声息摸进宫,他有的是法子不让人怀疑,立下脚。
他从靴子里摸出个小铁钩,从门缝里伸进去,勾里面的锁。
但那锁实在是太多了,哗啦哗啦响了半天,恨不得将远处的侍卫都招来了,也没进到锁眼里去。
调戏大锁不成,徐慕怀将铁钩塞回去,又盯那门一会儿,气得那头轻轻撞了两下。
“噗!”
徐慕怀冷漠回头。
昏黑的小巷子里,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个人,身材高大挺拔,着长袍,远处的微光落下来,正巧照亮这人含着点笑的脸,儒雅清俊,是孙长逸。
徐慕怀苦大仇深的脸色顿时抹平了,这可是管饭的!
孙长逸日日投喂的效果初显,天天吃人家大米的徐公子见了人立时换上了一副柔柔弱弱的微笑,眼里荡着水波仰头望着孙长逸:“孙大哥,你怎么来了?”
孙长逸笑道:“我听蒙青说安排你混进宫,不太放心,就四处看看,正巧,在这儿碰见你了。”
徐慕怀眼中波光潋滟,似有些羞怯腼腆地咬了下嘴唇,轻声道:“那孙大哥能不能帮我一把,把我送进去?只要进去……我自会无事。”
孙长逸抬头望了下,道:“我在底下垫着,你爬上去,可好?”
徐慕怀估量了下孙长逸的大个子,觉着差不多,便点了头,“那劳烦孙大哥了。”
孙长逸摇摇头,半蹲下,“上来吧。”
徐慕怀爬上孙长逸的背,等孙长逸站起来走到宫墙边,抓着他的小腿往上一举,才忙伸出手去抓墙头的瓦。然而孙长逸够高,他却太矮,还差着半人高的距离,才能扒到墙头。
“再往上一点……”徐慕怀奋力伸手。
孙长逸“嗯”了声,道:“抓住了。”话音未落,他便直接手掌向上,拂过徐慕怀大腿,一托他屁股,气力运起,直接将人推上了墙头。
腾空一瞬,徐慕怀眼泪都快吓出来了,没抓稳,两条腿在底下乱蹬。孙长逸一把抓住他的脚腕,又往上送了他一下,徐慕怀整个身子才都上了墙。
到得墙上,徐公子缓了口气,赶忙解下腰间的绳子,一头抛给孙长逸,一头自己拽着,慢慢滑了进去。绳子一松手,孙长逸那边便一用力,将所有绳子拉了回去,隔着墙传来一句含着淡笑的声音:“小心……”
“嗯?”徐慕怀一晃神,疑惑地回头望了眼墙面。
怎么好像听见孙大哥在喊“小心肝”?莫不是真被皇后那个糙人吓出病来了吧?
徐慕怀忧心忡忡地想着,脸上有点热,用手背贴了贴,可不容易降下去,却又觉着被孙长逸托了一把的屁股着火了似的,有点烫。
自诩直男的徐公子有点恍惚地甩了甩头,辨了下方向,快步走了。
萧乾选徐慕怀进宫并非毫无缘由。
一是因着徐慕怀当初逃出来,知晓的人除了霖铃和顾战戚,其余几乎没有。而杨晋软禁方明珏后,也没那个兴致挨个搜宫,只是将各大宫门把守得密不透风,宫内加派了人巡守。
所以说,便是徐慕怀从哪个冷宫角落蹦出来,看似突兀,想想,却又合情合理。
避难嘛,谁还会在凤仪宫当活靶子不成?
只要装作一副从未出宫过的样子便好。这便是第二原因,徐公子戏精出身,论演技乃是偌大皇宫里的前几名,而且极其擅长扮柔弱装可怜,在没有一个女妃子的南越皇宫,最接近女人的娘娘腔徐公子显然足够让一群壮汉吃瘪。
而不出萧乾意料,只有三四日功夫,徐慕怀便搬进了颂阳殿的偏殿,尽忠职守地守到了方明珏身边。
就此,日子突然诡异却又意料之中地陡然平静下来。
没了杨晋的京城繁华依旧,萧乾的腿也慢慢好了,他果真是个糙汉体质,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却只养了一个多月,便又活蹦乱跳了。
只是到底,走路太快时脚下便不稳,一瘸一拐。不明显,萧乾也不在意,他只留意着一封封从边关传来的信函。
朱昆收兵了、领兵的是他曾经的手下、杨晋去了大晋朱昆出城相迎……萧乾看到最近的一封信,心里莫名有了股不祥的预感,但这预感从何而来,却怎么也不明白,但能令他关心则乱的,无非便是皇宫里。
他瘸了腿,轻功受损,没办法再飞檐走壁进宫了,只能干看着檐角过瘾。现下便是担忧,也无法,只能等后日初五,让孙长逸去给徐慕怀送信。
而萧乾不知晓的是,此时远在皇宫,正为方明珏磨墨的徐慕怀,也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而这预感,正来自于身旁的霖铃。
第61章 一语道破
霖铃与徐慕怀之间, 本就是徐慕怀扭扭捏捏一头热,这回经了这许多事,徐公子却像是勘破红尘了, 回了宫也不再混不吝地弹曲子诉情深了。
却反倒是霖铃, 见徐慕怀回来不仅帮他遮掩,更是频频送点亲手做的小吃糕点, 也不多说什么,就笑一笑, 妥帖地放在那儿。徐慕怀若真是个只懂得风花雪月的柔弱公子, 恐怕立时便得死灰复燃, 贴了上去。
但徐慕怀不是。他是个心机表。
这日,徐慕怀照常陪无所事事的方明珏作完画,入了偏殿歇息。
晚膳后, 方明珏照旧去御花园散步,带走了大半宫人,徐慕怀便如以往每次一般,裹上一件黑色的轻衫, 七拐八拐溜出了颂阳殿,直往他进宫时的偏门而去。
每隔五日,徐慕怀便会来此与等候在门外的孙长逸或左蒙青通一次消息。萧乾之前也曾来过, 但距离如此之近,却无法进门,更添痛苦。有这痛苦的时候,还不如赶紧布置, 争取早日与小皇帝团聚。
夜色层层掩下,徐慕怀贴着宫墙根疾走,时不时左右看下,警惕四周。
他很快便走到了没有宫灯的偏僻处,狭长的宫道尽头便是一扇缠着许多铁锁的小门,杂草在宫道两旁肆意丛生。
徐慕怀单薄的影子被吞没在高墙的阴翳中,衣角翻飞滑过草茎,他又回身望了一眼,方快步到小门前,从袖中掏出一根竹管,粗细正好如门缝大小,恰可伸到外面。
他的发丝垂下来,扫过微微张开的唇瓣,紧张不安的喘息声急促吐出。
而就在此时,一只手突然从黑暗中探出,如风般迅疾扫向他的后脑,悄无声息。徐慕怀仿若未觉,却在那手掌即将碰到脑袋时,恰好一低头。
手掌落空,瞬息变掌为拳,欲要砸下,但斜地里却突然插来一手,一把扼住这拳头,向后一折。拳头的主人感受到这力道,知难而退,往后躲闪,却被又一只不知何时绕到身后的手轻轻一点,戳中了穴位,僵在当场。
“想不到吧,”点了穴的左蒙青蒙着面,做夜行人打扮,嘿嘿笑,“我等向来只会群殴,绝不单挑。”
截住杀招的孙长逸没左蒙青脑子坑多,仍是普通长袍,只多戴了个面具,露出白净的下巴与一双薄唇,轻轻抿着,没有说话,只眼神一转,看向转过身来的徐慕怀。
“怎么猜到是我的?”
霖铃站在黑暗里,睁圆了一双杏眼,看着仍清秀可人,与往日没半分差别。她望着徐慕怀,这几日的柔情蜜意褪去了,剩下与之前如出一辙的淡漠。
徐慕怀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心里一空,面上却弯唇轻笑,眉目风流地道:“你对我的好,不刻意,也不矫情。分寸得当,与你的性情相合,照理说我是看不出的。但错就错在,我长了一张馋嘴。”
指尖戳了戳唇角,徐慕怀笑了笑。
霖铃顿时了悟:“点心?”
徐慕怀似有些冷,手钻进袖子里,点头:“我连吃了你一个月的月莲酥,本该都是一个味道。但这一月却每隔那么几日,这月莲酥便会咸上一点。这一点咸甜味,寻常舌头或许尝不出,但我却觉着有些像永安坊的月莲酥。起初只是怀疑,多吃了几回,便确定了。”
霖铃懊恼地皱了下眉,“我不该偷懒的。”
徐慕怀盯着她的神色,道:“一个本该与主子一同困于深宫的宫女,如何弄得到永安坊的月莲酥?那想必,她是出过宫。月莲酥做起来麻烦,非三两时辰不能,你之前便是借着这时候出的宫吧。”
“只凭这点,便要怀疑我?”霖铃道。
徐慕怀垂眸:“自然不止这点。你露了行迹,我便想起以前许多事来。”
“我初入宫时,见你喜欢,便同宫人打听,”徐慕怀轻声道,“你来历清楚,身家清白,入宫得罪了人被送到冷宫,这些都无差错。但偏偏,你做了洗扫后,皇后娘娘就被关进了冷宫。”
“这是运气好,也说不了什么。但常裕禄逼宫那夜,你让我出宫带出一样东西,我后来一看,却是空白。”
“这时我尚疑心自己的失误,不敢怀疑。可后来我去寻董姝,”徐慕怀抬起眼,看着霖铃,“……董姝不见了。有人说她被辱,投井而死。我便想不通,羽林卫搜查后宫之时连个宫女都懒得摸一下,却为何要在这生死存亡时刻自找麻烦,害了董姝?”
徐慕怀微微一笑,“你兴许未曾想到我会回来吧。”
霖铃也跟着笑了下,道:“徐公子果真聪颖过人。所以你就设了个局,要钓我出来?你真是好狠的心啊,徐公子,当初日日为我弹凤求凰,小心害羞地亲我的人,又去了哪儿了?”
“哎,”徐慕怀摇头笑,“你还小,不懂,男人嘛,都是负情薄幸的。况且你还想杀我,那个徐公子早就被你杀了。现下这个,不吃你这一套。”
霖铃敛了神色,冷冷道:“引我出来又如何?你们还能杀了我不成?若我一死,宫内外消息一断,我保证不足十日,大晋必会兵临城下。”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左蒙青,“这位大哥口音似有大晋北音,应当是大晋人吧。南越气数已尽,何必为死人卖命?大晋人当为大晋事,我二人联手定能除了他们,日后有功,定分大哥一半!”
左蒙青“嘿”了一声:“奶奶个腿的,小丫头片子还拉拢我。离间计啊?爷爷我早看朱昆不顺眼了,他给的功劳还不如老子拉泡屎来得香。”
孙长逸手腕一抬,一柄扇子从他袖内滑出,被他握在掌中,啪地一下打在左蒙青嘴上:“慎言。”
左蒙青撇嘴,直接点了霖铃哑穴,道:“那这怎么个处置?真杀不得?”
徐慕怀皱眉:“四周眼睛太多,皇帝近前伺候的人若突然失踪……”
孙长逸打断他:“杀得。不过不该我们杀。带回去给肖棋。”
“对对对!”左蒙青抚掌大笑,一把把人打晕扛了起来,“他的宫女就该归他管,反正都撕破脸了,也不能送回去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带人先行一步。”
说罢,左蒙青蹬向墙面一个借力,窜上对面宫墙,消失在夜色里。
徐慕怀仍在担忧:“恐有事端……”
孙长逸摘下面具,摇头道:“切断大晋暗线之事杨晋也在做,我们只需要多加几个手脚,祸水东引便可。而且大晋已然发兵了,杨晋这不久前到了边关,入了晋,不日该有消息传来,但恐凶多吉少。”
徐慕怀浑身一颤,面有惊色,“这怎么说?”他是深宅妇人教出来的,心机许多,但家国大事却并不清楚。
孙长逸叹道:“此战已拖了太久,朱昆等不及了。”
徐慕怀面色一白,唇瓣微颤。他回想起了去岁萧乾兵临城下,率兵入京城的情景,那时他已然从家中来了京城,正慕京城繁华不过几日,便忽闻噩耗,大晋千军万马,压城欲摧。城中繁华顷刻成烟,百姓奔走哭号,混乱至极。
他一时出神,怔在原地。
忽然被拍了下肩膀,身子一抖,抬起眼来,便见孙长逸已然走到了他面前,微侧着脸,正对着稀薄的月光,高鼻深目,俊秀斯文,垂着眼看着他。
“情爱之事,也需缘分。”孙长逸突然道。
徐慕怀一怔,猜到孙长逸可能是以为他在伤怀霖铃之事,但他心中除了空落落的,倒没什么伤痛,便笑了下道:“天下何处无芳草,不强求。等此间事了,我便回家娶了我表妹。从前只觉她太过柔弱,现下倒只有她一个是真心实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