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上(33)
“准!哈哈哈哈……姐夫,你听见了吗?”荣庆云在杨晋的书房里挤眉弄眼地笑,“那小皇帝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个字儿!想必出了凌霄殿,便得气得吐血!”
杨晋负手站在书案前,皱眉瞪了荣庆云一眼,“稳重些。”
荣庆云嘿嘿笑:“姐夫,我这不是替你高兴嘛。小皇帝这回服了软,肯定得掂量清楚形势,以后那退位诏书,还不是手到擒来?”
荣庆云这马屁拍得着实是到了杨晋心坎里。
他绷着的嘴角没忍住,往上扬了扬,冷笑道:“这才哪到哪儿。如今若我逼他退位,南越老百姓一人一口唾沫,也得将我淹死。要想顺理成章,就得把他这老虎的牙,一根一根,都给拔干净了。”
荣庆云一肚子草包,满脑袋雾水,不明所以。
杨晋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道:“吩咐安昌侯府那边,该动手了。”
荣庆云恍然大悟:“肖棋……”
杨晋神色阴冷:“我倒是小瞧他了,竟然敢算计我,那就再留不得了。”
“直接杀了不就行了,”荣庆云疑惑道,“何必劳姐夫再费神?”
杨晋轻叩桌面:“一石二鸟,你可懂?我不仅要他死,还要他死前,给我从方明珏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第55章 侯府惊变
四月芳菲, 春暖花开。
萧乾进来时,方明珏正在画窗外一株新桃,等那只温热的手贴着腰, 马上就要滑进衣襟中了, 才转头道:“安昌侯府来人了?”
另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将一册暗红请柬扔到桌上, 萧乾冷笑道:“说是老爷子寿辰,让我回去。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候还敢大摇大摆办寿宴, 有趣。”
方明珏拿起来看了眼, 眸光一沉, “怕是得了杨晋授意。”
自那日朝堂杨晋给他上过一堂指鹿为马的历史课后,方明珏便骤然从被奏折淹没的忙碌中挣了出来。摆上他案头的,又成了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无用事。
他也不必像从前那样装模作样了, 干脆便一本也不看,翻翻书作作画,也算心大。
可那日之后,杨晋便忽又没了动静。后宫仍未清理, 军中也未彻底扫除异己,连之前常太师谋逆的余孽都未下手。
杨将军像是闭门修仙去了,连朝都不上了。
本来京中人人自噤, 恐惹事端,但一看这情形,便又歇了没两日,再次歌舞升平, 纸醉金迷,全然看不出不久前这京城几乎两番改朝换代。
方明珏清楚杨晋绝不会雷声大雨点小,这般就销声匿迹。果然,这就来了。
他本想从长计议,徐徐图之,只是杨晋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主意打到萧乾身上。
“发什么呆?”腰间被捏了下,方明珏回过神来,萧乾低头俯身,搂着他的腰,将人圈在怀里,低声道,“杨晋出招也好,总比如今摸不着命脉强。我知道你还有些人,但切莫轻举妄动。”
他像是看出了方明珏在想什么,手掌向上,握着方明珏清瘦的手腕,手指从掌心抚过,一点一点舒展开他微微攥起的手掌。
方明珏眼睫微垂,笑了下,“萧将军果然是出了名的刚愎自用,孤勇之士。”
萧乾心里一哆嗦,又捏了捏方明珏的手腕,“等我回来……回来了,咱们再商量。我只怕你关心则乱。”
“好。”方明珏应了声,回头朝着萧乾的下巴就是一口,留下明晃晃两个牙印。
萧大将军摸了摸下巴,按住撩完就要跑的小皇帝,低头拂开他背后的长发,结结实实啃了几口那一小截白皙的后颈。末了,探出舌尖,在几枚凌乱的红痕上叠上一层湿软的暧昧,又吻了下,低声笑:“这就站不住了?等晚间回来……”
回来干什么?没说。
留下一个令小皇帝原地冒烟飞升的未尽之意,萧老流氓施施然甩着袖子,走了。
这是杨晋回来后,除了上朝,萧乾头一回与方明珏分开。
他虽宽慰小皇帝说得一套一套的,但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从御书房出来,便将霖铃和在皇陵死里逃生瘦成了个小猴的小德子叫到跟前,耳提面命了一番,才揣着忐忑,出了宫。
安昌侯府如京城其余贵臣侯府一般,是根随风倒的墙头草。
当初胡夫人为了常太师的试探闯宫,如今老头子又能为了杨晋大摆寿宴。可见是块哪哪儿都没用,还偏要往哪儿搬的破瓦。
这破瓦今日挂了红灯笼,府门大开,离老远得着消息,在门口迎着萧乾的车马。
萧乾一下车,脚都没站稳,就被胡夫人一个箭步,扑到了跟前。
“娘娘许久未曾回府,为娘甚是想念,也不知您在宫中过得是否安好。听闻陛下是个不中用的,也难为你……”胡夫人三句没完,泪就下来了,捏着手绢凄凄切切,将一副温柔慈母样演得入木三分。
萧大戏精挑剔地扫了一眼胡夫人拙劣的演技,皮笑肉不笑道:“夫人这话说的,本宫过得不好你还能替本宫过不成?大好的日子,别哭哭啼啼,听着跟号丧似的。”
胡夫人一口气没提上来,猛咳了几声:“咳咳!咳……你……你怎么能咒……”
“你们几个,”萧乾手一指旁边的下人,“没见夫人都伤风了吗?此处风大,还不赶紧把夫人扶进去?”
说着,还假惺惺地拍了几下胡夫人的后背。像是在给她顺气,其实暗地里用了劲儿,一拍岔气,胡夫人顿时咳得一个字儿都蹦不出来了。
萧乾满意了,带着被下人搀扶的胡夫人进了门。
大堂上,安昌侯在招待宾客,见萧乾过来,先是一瞪眼,朝着胡夫人指桑骂槐:“妇道人家!越来越不懂事,女眷的席面都摆在花园,带娘娘来此处,冲撞着了,算谁的过错?连这点礼都不知,还不赶紧带娘娘去后面……”
萧乾笑了笑,眼神含着淡淡凉意,扫过几张桌子上坐着的王公大臣,最后落到安昌侯身上,眉头一扬:“爹,您知礼,见了本宫,缘何不跪?”
安昌侯一愣,脸色涨红,正要说什么,又被萧乾堵了回去。
“罢了,谁让你是我爹呢。纵使本宫亲娘死得不明不白,你多年来不闻不问,也总归有这么份情谊在,本宫不计较这些,”萧乾笑道,“后花园好啊,美人环绕,听说王尚书的次女正好豆蔻年华?本宫……”
王尚书正坐在安昌侯旁边,当下猛地踩了安昌侯一脚。
安昌侯没防备,痛得“嗷”一嗓子叫了出来,脚一抬踢到椅子,整个人向后栽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皇帝下面不中用的事传得真真假假,但先前收进去的美人可看着都像是被受用的。王尚书也不清楚皇帝究竟是怎么个不行法,但脑子往这儿一转,真是细思恐极。毕竟除了皇帝,这皇宫里可还有另一个男子……
虽说皇帝现下不管事了,但谁也保不准杨晋怎么想的。王尚书可不敢拿自己的掌上明珠赌一把,当下便干脆利落地站起身,跪地行礼:“拜见皇后娘娘!”
周围还坐着的大臣们面面相觑,一时软弱的性子占了上风,竟大都跟着行了礼。
“诸位大人不必多礼,都坐吧。”萧乾等人都跪完了,才慢悠悠来了句,然后伸手把刚爬起来的安昌侯提溜到一边,自己掀袍坐在了上首。
“侯爷年纪大了,这等圆凳怎么坐得稳?”萧乾睁着眼睛说瞎话,言辞切切,十分孝子,“来,坐这儿,太师椅,稳当。”
萧乾臂力强,一抬手就将安昌侯拽到了旁边闲置的太师椅上,完美地将人隔绝在了饭桌之外。
“你!”安昌侯气得差点晕过去,跟咳得脸红脖子粗的胡夫人作伴,“你欺人太甚!”
萧乾回手塞了个大馒头,正堵上安昌侯大张的嘴。还特意用手指戳了戳,让馒头彻底塞进去。
安昌侯喘不上气,伸手去扣,呜呜乱叫。
大臣们眼看着这耍猴戏似的荒诞一幕,一个个对着满桌子珍馐佳肴,瞬间没了胃口。唯有萧乾,摸过来一双干净筷子,袖子一挽,横扫饭桌,颇有千军万马不当之勇。
吃完了一桌,萧乾端起酒杯,来到第二桌,敷衍地与人碰了碰杯,再度下筷。
等他酒足饭饱,便又将安昌侯放回了圆凳,自己坐到太师椅上歇着。
安昌侯被怼了一通,也安分了。他看出来萧乾是明显奔着胡搅蛮缠来的,平日里那一套已然半点不管用。
眼珠子转着,心里正琢磨着,安昌侯便见一排小丫鬟进来,端进来一碗碗香气四溢的热汤。
安昌侯一怔,有点诧异。他明明没吩咐备汤……
这疑惑间一抬眼,见萧乾自然而然地接了汤碗,打了个嗝便往嘴里倒,他心下顿时咯噔一下,随即大喜。再看堂上早就没了胡夫人身影,心中便笃定了,果然还是夫人靠得住!
萧乾喝了汤,便起身往外溜达,消消食。
天色已暗,他打算这便回宫。今日他一通乱拳瞎打,为的就是早点离去。在萧乾看来,蠢到家傻到窝的胡夫人与安昌侯恐怕只是杨晋设的调虎离山,而非真要对他做些什么。离了小皇帝时间越久,他便越是心下难安,还是早些回去好。
这么想着,他便脚下一转,直接往门外走。
左右今日都撕破了脸,告不告别也无甚差别。
萧乾心里冷笑,然而脚步还没迈下台阶,脑中便“嗡”地一下,仿若被大锤猛然敲击,几要炸开,随即天旋地转,剧痛之后的麻木令他踉跄着坐在地上,拼命睁大眼,却好似被顷刻抽离了神智,眼前一黑,不知人事了。
“快着点!这回我定要让那贱人生的涨涨教训!”
萧乾刚一倒下,胡夫人便领着两个身强力壮的护院从长廊尽头转了过来,怒气冲冲地说着话,俨然一副要找萧乾干架的姿态。
一眼看见萧乾倒在地上,胡夫人唬了一跳,“哎呦”一声差点跳回去,手脚僵在原地,不敢动了。
额上汗涔涔而下,胡夫人心念电转,也不知刚才的话被这人听去多少。她虽有心教训他,但要干的是背后下手的事,这让人当面听见了,可不知要闹出什么来。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萧乾仍是倒在那儿,靠着柱子歪着头,不见动静。
胡夫人心下生疑,一摆手:“你,过去看看!”
人高马大的护院过去了。
长廊上悬着红色灯笼,昏黄的光晕染层叠,不甚真切。但地上这人双目紧闭,嘴角淌着一丝鲜血的模样还是清晰可辨。护院不是头一遭见着死人,大着胆子伸手探了探萧乾的鼻息,见还有气,才回身道:“夫人,晕过去了,还活着。”
胡夫人也走过来了,仔细看了看,突然拎起裙摆踹了萧乾一脚,恨声道:“老娘真恨不得这下贱玩意儿死透了!”
另一个护院胆子小,见倒在地上的是皇后,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战战兢兢道:“夫、夫人……皇后娘娘怎的在咱们府上出事了?这、这……”
胡夫人也是心头一跳,但随即想到之前杨府递到侯府的信,便又有了胆色,冷冷瞥了护院一眼:“皇后怎么了?不过是个卖屁股的玩意儿,跟他那个下贱娘一路货色。这想必是老爷动的手,杨将军前几日来了信,吩咐我将皇后喊来,一切听老爷的。”
胡夫人捏着帕子按了按嘴角,“这京里,究竟是杨将军大,还是皇帝大,你心里也是不知数吗?”
两个护院对视一眼,皆不作声了。
胡夫人又踢了萧乾一脚,道:“把人拖进柴房,我去问问老爷,究竟怎么个章程。”
两个护院应了,拖着萧乾离去。
胡夫人往大堂去,却见安昌侯已喝醉了,迷迷糊糊红着脸还在跟人推杯换盏,怎么暗示都听不懂。胡夫人干着急,一看时辰也不早了,便去花园陪了会儿女眷,将人都送走了。
再回大堂,席也散了,大臣们三三两两离去。安昌侯将人都送到门口,然后命人关门,往回走,正迎上急匆匆过来的胡夫人。
“老爷!”胡夫人搀住晃晃悠悠的安昌侯,左右警惕看了眼,只留下贴身丫鬟,带着进了屋。
“夫人慢点慢点……我这头晕呐!”安昌侯进了屋一屁股坐下,扶着脑袋摇头。
胡夫人让丫鬟关了门窗,道:“老爷,肖棋我让人拖进柴房了,之后该如何办,杨将军可有吩咐?”
一提到杨将军,安昌侯的脑子醒了点,“就按你想的办……杨将军来信,说让我听你的,要我说,确是夫人靠得住……肖弈那白眼狼也是个养不熟的,扔了就扔了,还是夫人好……肖棋我都拿不下,夫人一碗汤就倒了……”
安昌侯是个没心肝的,念念叨叨傻乐。
胡夫人一听却是一怔,一把拉住了安昌侯:“老、老爷,什么汤?肖棋不是你弄晕的吗?杨将军来的信,是让我听你吩咐……怎么……”
安昌侯眼神清明了点,抬眼。
两人对视片刻,突然发现了此刻的不对劲儿。
本来在屋里的丫鬟竟然关个门就没了身影,府内安静,似是没有半点人声。
胡夫人猛地起身跑向门口,一拉门,拉不开。
“来人!开门!来人呐!”胡夫人用力扯门,却只听外面哗啦啦锁链响,竟是有人上锁都怕不结实,在门上缠了锁链。
胡夫人心中的恐惧达到了极点,安昌侯也意识到不对了,晃晃悠悠跳起来,去推窗户。窗也打不开,外面楔了门板封死四边,他们竟是到这时才发觉。
“来人!开门!快给老子开门!老子是安昌侯!”
安昌侯呆了一会儿,突然发疯似的大吼,踹门。然而门板实在太结实,他又实在太虚弱,除了哗啦啦的响动,再没半分回应。
胡夫人疯狂地抄起东西来砸门窗。
等手边的东西都砸完了,绝望与恐惧终于将她吞没,她忍不住,与安昌侯缩作一团,声音凄厉地嚎啕起来。
萧乾在脑内的阵阵抽痛中醒过来。
他清醒的一瞬,立时翻身坐起,警惕地看向四周。
昏暗夹带稀薄的光,隐隐可见,这是一间破旧的柴房。
萧乾苦笑。
他吃这顿饭本就是小心着,那些大臣没碰过的,他一概没有动,就连酒都是同一个酒壶倒出来的。要说唯一可能中招的,恐怕就是那碗汤了。他眼见着丫鬟从同一盅里盛出来的,却未想,竟还是有异。
但只将他扔到柴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萧乾检查了下身上,并无异样,就连贴身藏着的薄刃都在。他抹了下嘴角,发现手上鲜红,但没太在意,推了下窗,能动,便直接翻窗出去。
四周景色熟悉,仍是安昌侯府。但却又不熟悉,因为此时的安昌侯府,笼罩在了一片汪洋火海之中。柴房马厩离得远,尚未着火,方才萧乾在柴房内见光亮,还以为天明了,没成想,竟然是火海一片,亮如白昼。
萧乾神色一凛,见火势太大,已然淹没半个侯府,将要离去的脚步一转,还是往院内跑去。
纵使主人家不是个东西,但下人们都是无辜之人。
萧乾早便有这个同情弱小的毛病,现下犯了,紧赶慢赶往里跑。
但跑着跑着,他的脚步便缓了下来。
半点声息也无。
侯府竟像是眨眼空了般,没一个下人的影子。
他见旁边院落关着门,侧耳片刻,伸手一推。两具尸体没了支撑,滚出门槛,栽到萧乾脚边,正是侯府的下人,其中一个,方才还在门口迎过他。
他心头咯噔一下,察觉不对,正要转身就走,却忽然听见嘶吼哭叫声。
萧乾闻声追过去,与胡夫人撞了个正着。
胡夫人蓬头垢面,活像个疯子,一见萧乾,顿时凄厉喊叫,转身就跑,边跑边喊:“别杀我!别杀我!”
萧乾见她跑向大门,忙追过去,在门后将人截住,“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别装疯卖傻!”
胡夫人尖叫着,拼命摇头,挣扎。
萧乾抽出短刃按上胡夫人的脖颈,她一下子不动,惊恐地望着萧乾。
萧乾看出胡夫人恐怕已然神智不正常了,但仍有警惕,紧盯着她的眼睛逼问:“说清楚,不然老子剁了你!”
也不知是哪个字触动了胡夫人,她原本呆滞的神色猛地一变,放声尖叫出来,声音凄厉至极。
而伴随着这声凄厉惨叫,侯府紧闭的大门被踹开,杨晋领着城防卫鱼贯而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眸色阴沉地笑了。
萧乾转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刀刃,听着耳边胡夫人一声声的“别杀我”,站在一片火光的辉映下,也笑了。
却原来,不是调虎离山。
那倒也好,至少小皇帝是安稳的。只是他头一遭食言了,今日,怕是回不去了。
第56章 请旨废后
但方明珏并不安稳。
在萧乾走后, 随着天色的加深,他心头越发不安。他总觉得萧乾离去前的几句话话里有话,但萧乾神色却一如往常, 无甚异样, 方明珏便又思忖是否是自己又犯了疑心病,胡思乱想。
如此琢磨着, 画到一半,便不自觉出了神, 笔下一歪, 落了抹难看的墨迹。
好好一株清丽朱桃毁了, 方明珏也不觉可惜,随手扯下来,团成一团扔到桌角边的瓷瓶里。
这么一错眼的功夫, 他的视线一顿,定在了萧乾扔到桌上的暗红请柬上。
萧乾看似粗枝大叶,但其实为人心细,怎会将请柬忘在此处?即便他身份在此, 赴宴无需出示请柬,但方明珏还是觉出一丝异样的不妥。
他顿了顿,拿过请柬, 翻开看了看,与他之前所见未有半点改变。但他此时再看,存了细究的心思,几眼之间便发觉了不对。
请柬角落糊的纸面微微翘起, 隐隐有些墨色浸透出来,方明珏往上一撕,露出一行极小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