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上(26)
萧大将军将茶盏推过去,自己倒了一杯喝, 顺便偷偷揉了揉腮帮子,啧,酸倒了牙。
“小女子也甚是喜欢,”董姝眼睛一亮, 越发觉得这皇后可比方明珏顺眼多了,有才有貌,半点不像坊间传闻那般嚣张跋扈, 朝秦暮楚,她端起茶来品了一口,只觉苦涩难言,但口中却道:“都说聚福楼伶仃茶乃是一绝, 果然不假。”
“确是一绝。”萧乾满意地笑。泻药泡热水,能不是一绝吗?
董姝一见萧乾笑容,顿觉有门儿,便又扯起琴棋书画。萧乾对这四个字除了棋,其他三个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而董姝其实也是个半桶水,论语是哪个子写的都绕不清楚,俩文盲鸡同鸭讲,装腔作势,竟然还谈得极为风雅,也是足够出本装逼话本了。
茶喝了两盏,萧乾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话,瞄见董姝慢慢变得更白的脸色,心说,到了。
果不其然,董姝忍了又忍,没忍住,起身道:“公子,小女子……身子不适,失陪片刻。”
萧乾关切非常:“姑娘可还好?不如我陪姑娘去医馆……”
她现在最需要的是茅厕!董姝脸都要笑僵了,忙打断:“不必!”出口又觉自己语气太冲,有违一朵苍白小花的身份,便又虚弱道:“公子无须如此,旧疾罢了,忍忍便好了。只是不忍污了公子的眼……”
萧乾露出心疼之色,却没再阻拦。
董姝腹部绞痛,心头却痛快极了。
瞧瞧,先有皇帝后有皇后,不都成了她的裙下之臣?男人罢了。失了腹中胎儿是让她怨极恨极了几日,但没了胎儿,她反倒是落得一身轻松,凭她的姿色手段,什么样的男人不是手到擒来?
董姝边得意着,边忍着疼柔柔弱弱起身,出了雅间。
一出雅间门,她便实在是装不下去了,提起裙摆来便飞一般冲进了酒楼后院。
萧乾把人整跑了,含在舌头底下的药丸吐出来,起身去了后厨。
“客官客官,此处不能进!”小二忙拦着。
萧乾一摆手,一锭银子落下来,“方才二楼天字三号雅间的饭菜可好了?打包,我全带走。”
萧大将军小心眼地想,给喝口热水就不错了,还想吃饭?茅厕吃去吧!
萧乾生来缺一根怜香惜玉的弦,更遑论这人图谋不轨,半点不值当人怜惜。一次泻药,便权当是泄气,他不欲打草惊蛇,反而要留着她,引蛇出洞。
拎着酒菜往茶楼走了一圈,吩咐人暗中盯着董姝,萧乾便径自回了宫。
萧乾本以为暂时没这号情敌出头之时,却不想,翌日便听闻这女子敲了登闻鼓喊冤,入宫面圣了。
“所跪何人?”方明珏坐在凌霄殿上,淡淡开口。
董姝直起身来,一张苍白又清丽的脸展露出来,“草民董姝,董志岚将军之女。”
方明珏的脸色一变,霎时有些苍白。这回可不是装的。他是真的万万没想到董姝这个早就被他抛到不知哪个山沟沟里的人竟然又冒了出来。
果然,董姝话一出口,满朝堂都喧闹起来。
即便常太师大半势力折损,但位置却全被杨晋抢了,方明珏并未在朝堂上安插下自己的人,所以上朝乱象,便是稍有好转,也仍是欠着规矩。
“这就是皇上十七岁爱慕的女子?”
“你不晓得吧,皇上当初可是闹翻了天,不然你以为现今的皇后如何是个男子……”
“这里头可大有玄机,切勿妄言……”
方明珏心底一沉,知事有不对,恐怕是常太师终于按捺不住,出了手,便轻咳一声,暂压下底下嘈杂声响,漠然道:“原来是董将军爱女。登闻鼓响,不知你有何冤屈要伸?”
董姝听得旁边议论,正沾沾自喜,闻言福至心灵,掩面便哭:“回陛下……草民夫家遇难,一夜之间满门全无,走投无路,只得回京。却闻家父远去辽东,一时无人相识,举目无亲,唯有陛下一人……”
方明珏早年便见识过董姝的不要脸,却不想两三年未见,功力大涨。
只是他是在萧大将军的臭不要脸里日日熏陶的,丝毫不惧这些雕虫小技,开口道:“原是如此。本来你无冤屈,却擅自敲响登闻鼓,乃是欺君之罪。但朕感念你一片孝女之心,不予追究。明日朕便派人,护送你前往辽东,以全你之孝道。”
董姝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玩意儿?她这话里的意思不是要入宫吗?怎么要把她送去辽东那鸟不拉屎的地儿?
“陛下,家父来信,尚且安好,草民不去辽东也可……”董姝咬牙道。
方明珏慨然一叹:“董将军年事已高,却不愿归京。边疆本就不太平,福祸朝夕,你不必为难,朕深知孝之一字,自古难全。你莫要等子欲养,而亲不待,便是悔之晚矣。”
董姝差点气晕过去。
她流落在外十几年,长大后才认祖归宗,一片狼心狗肺,对董将军没半点亲情,哪来的什么悔之晚矣,这明摆着是不想她入宫。看来男人果然变心也快,她上赶着来,都不要了。
南越民风开放,再嫁乃是寻常事,便是前几朝皇帝,也有娶过弟媳寡嫂的,最多是添段风流佳话,委实算不上什么。董姝打定主意而来,却没想到当年跟着她鞍前马后的小皇帝不配合。
但方明珏一个孝字,却让她立刻想起另一出来。
“草民明白陛下孝心一片,”董姝意味深长道,“先皇英姿犹存,常抵梦中……”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朝臣们俱是一头雾水,又有人嗤之以鼻,果真这董姝是个没读过书的草包,话都说不利索,只会胡搅蛮缠。
一群人抄着袖子看热闹,却没见着方明珏的眼神刹那变了。
常抵梦中。
先皇如何死的?梦中。
方明珏当年为何对着董姝死缠烂打,无非是他怀疑此女身上有先皇遭人暗害的证据。但查寻许久无果,再加上肖棋之事横插一杠,他便作罢了。
却未成想,时隔两年,这事再次捅到眼前。
捅出来的人,是敌是友,意欲何为?
“算得你与朕也算青梅竹马,董小姐无家可归,不如便先入宫暂居吧。”方明珏一开口,所有看戏的人都面色变化。
一句先皇令皇帝转了话锋,这其中的揣度,可不一般。
方明珏要的便是一滩浑水,将此事盖棺定论后,半点不想看见董姝瞬间变得趾高气扬的嘴脸,着人送走了,才继续上朝议事,虽然也并无事可议。
萧乾从窦宁嘴里听完这场太极对决,不置可否。
他早知道方明珏的父皇驾崩有人做手脚,但这都是陈年旧事,翻都翻不出来,也只能搁着。但如今这本该与此事半点关系没有的董姝却蹦了出来,将这根线揽上了身。
自诩为聪慧过人天上有地下无的萧大将军一时竟摸不着头脑,看不穿这董姝意欲何为。
于是他大手一挥,直接将董姝安排进了凤仪宫,徐慕怀隔壁。
然后他撸起袖子把颂阳殿曾经划伤小皇帝的几样摆件给哗啦啦砸了,踩着一地碎瓷片,收拾了行李,领着霖铃扬长而去,走之前还不忘对懵逼的小德子撂下一句狠话:“告诉方明珏,本宫吃醋了!”
小德子两股战战,深觉皇后不是吃醋了,怕是吃了炮仗了。
萧乾狠狠过了把戏瘾,搬着东西去了冷宫。
但冷宫只不过是个掩护罢了,萧乾吩咐好了,便换了身暗色衣裳,溜进了凤仪宫,趴到董姝的屋顶上。怕被辣到眼睛,他想了想,没掀瓦片,附耳去听。
方明珏下了朝,照旧先回颂阳殿和萧乾用膳。
然而一进殿门,便见一群宫人撅着屁股,匆匆清扫着一地碎瓷。
第45章 有所发现(修)
“皇后呢?”
方明珏左右看了眼, 吩咐道:“收拾干净了。”
天渐渐暖了,萧乾便不爱软塌,反倒常席地而坐, 方明珏补上一句, 便生怕留下了碎瓷,让萧大将军屁股开花。
小德子这么久御前侍奉, 俨然是个长了眼色的好公公了,但此刻他却恨不得自己这眼色倒退回几个月前, 做个无忧无虑的二愣子。
然而这并不可能, 于是德公公便只得硬着头皮道:“陛下, 皇后娘娘……回冷宫了。”
方明珏往殿内走的脚步一顿,视线在柜子与床头扫了一圈。当看到床上只有孤零零一床被子,唯一的那只枕头不知所踪时, 方明珏终于确认小德子并没有那个胆子欺君罔上。
萧乾确实又卷了铺盖,回娘家了。
小德子支支吾吾又道:“娘娘说……他吃醋了。”
方明珏心里咯噔一下。他听出了这话里的戏谑意思,但还是摸不着这人命脉。真情假意,往往还就藏在玩笑之间。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 自己换了常服,去御书房批阅奏折。
近日来杨晋的人手顶了上去,虽说个个不顶用, 但还算得上各司其职,未曾让南越眨眼便乱了套,所以方明珏的案头,奏折便肉眼可见地少了一大堆。
方明珏直到夜色降临, 才处理完大半公事,他揉了揉眉心,摸到一本军务折子。
字迹宛若瘸了腿的蜘蛛爬的,还通篇废话,驴唇不对马嘴。南越将领的学识真的是极其令人糟心。
这样的折子若是皇后看了,想必不是破口大骂,便是阴搓搓地朱笔一点,一个“阅”字写得仿若画了个大王八,任谁看了都得气个仰倒。
方明珏这般想着,一回神,竟是自己握着笔,画了个荒唐至极的小乌龟。
那小乌龟还瞪着两只红彤彤的小眼睛,似是不满控诉。
方明珏盯着看了会儿,扔下奏折,起身往外走。
小德子一看这架势,心里一时还有点打鼓。虽说皇上皇后时不时就要来上一出,但总觉着今时不同往日,像要出什么事似的。
他不敢懈怠,忙匆匆跟上。
从颂阳殿到冷宫这段路,盖因小皇帝实在是常来常往,萧大将军生怕人黑灯瞎火不看路出了闪失,便十分心机地把这一路的宫灯都命人修好了。
往日黑漆漆一条宫道,如今却灯火如龙,一路蜿蜒。
方明珏很快到了冷宫。
冷宫清寂,四下无人,连霖铃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陛下,此时正是用膳的时辰,娘娘说不准去了御膳房。”小德子忙道。
方明珏摆摆手,向后绕去,见一间小屋子亮着烛火,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站在窗前,似乎正坐着,盯着桌面。
小德子闭嘴,还没来得及挽救一下自己的言论,便见方明珏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却不敲门,反而走到窗前,对着那窗上的人影踌躇了会儿,低低唤了声:“萧乾。”
春夜风大,小德子只听了个模糊的音,便全都被风吹散了。他觑着方明珏神色,不敢上前,反倒退到了远处。自家主子小两口说个体己话,他要还没眼色地在那儿发光发热,哪还真是嫌命长了。
但方明珏此刻却没半点心思理会他。
方明珏注视着这人影,见他无动于衷,仍低着头,心里一松,却又一空。
他抬手按住窗台,冷宫年久失修的木框裂出毛刺,扎得他掌心刺痛,神智却越发清明,“朕……我对董姝,并无半点思恋。两年前接近她,也无非是为了父皇驾崩之事。”
人影依旧不动。
方明珏紧绷的声调却慢慢松了:“父皇驾崩之时,董将军任羽林卫统领,知晓诸多辛秘。两年前,未见董姝之前,我只是怀疑,并未有何证据。但我曾无意间听董姝谈及,她突然认祖归宗,并非偶然,而是因她身上有一桩大秘密,关系先皇……”
从未与人谈及这些,方明珏语气有些僵硬,手指缩紧,木刺扎进了掌心。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呼出一口白雾,“常裕禄若不死,总有卷土重来一日。你……莫要疑心我。”
若是萧乾真的在此,绝对是忍不住要一脚踹开窗,把难得坦诚一把的小皇帝抱进屋好好疼爱一番。然而,萧大将军此刻还驻守在董姝的房顶上。
于是,方明珏低了头,服了软,甚至吐露了心声,却只得一个不动如山的背影。
四面清冷,寒风穿廊而过。
方明珏打了个寒战,将下巴缩进披风的毛领里,按在窗台上的手掌松了,抬起来,垂落回袖子里。
他面色冷了,往后退了一步,正要转身,却见屋内似乎进了阵风,一阵的灯火摇晃,那背挺得笔直的人影,啪嗒一声,倒了。
方明珏脸色陡然一沉,一把拉开了窗户。
窗子本就是虚掩着,轻轻一拉便开了。里面正对一张桌子,桌上一个小泥人傻呆呆倒着,旁边的烛台特意被挪到了远处的椅子上,远远投过来一片光。
一腔真情全给了个泥菩萨,方明珏不知该笑还是该哭,隔着窗探手取来那泥人,在手里捏了捏,硬梆梆的,还咧着嘴笑,跟那个臭不要脸的一个德行。
在泥人脑袋上狠狠打了两下,方明珏转身:“去凤仪宫。”
萧乾不在冷宫,也不在颂阳殿,这么晚也不会去演武场,那便只可能是到凤仪宫刺探敌情去了。
想到萧乾跟徐慕怀对坐下棋,掉了裤子的场景,方明珏的脑仁就一阵阵的疼。
萧大将军此时半点不知自己错过了小皇帝的真情流露,还百无聊赖地趴在屋顶,贴在瓦片上的耳朵都要被冻掉了,也只是听那位董小姐震天撼地的呼噜声。估摸着这位董小姐再打一个时辰,能把房顶的蟑螂都给震干净了。
总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萧乾还等着半夜去颂阳殿偷香窃玉,不可多费时间。
他皱着眉思索半晌,突然眼神一动,瞄见了隔壁徐公子那当窗赏花的清弱身影。
“妙计!”萧大将军一拍脑门,窜进了徐慕怀的房间。
徐慕怀正一边赏花,一边为心爱的宫女偷偷画像,却不想后窗一动,蹦出来个江洋大……“皇后?”徐慕怀心头一跳,直觉没好事,同时装作漫不经心,扯来一旁白纸盖上画作。
但萧大将军明察秋毫,岂是这么容易糊弄的?
萧乾一个凌波微步冲上来,直接伸手一抽,画像便到了手。他定睛一看,转身避开徐慕怀抢夺的手,将画一卷,塞进了怀里,瞪了眼徐慕怀。
沙场磨出来的气势瞪个小弱受自然不成问题,徐慕怀手一僵,默默缩了回去。
萧乾走过来拍拍徐慕怀的肩,和蔼道:“天冷了,多加件衣裳。你看你,都冻得发抖了。”
徐慕怀:“……”那分明是被你恶心的!
把柄在人手,何况这位还自居岳父,徐公子敢怒不敢言,皮笑肉不笑:“皇后娘娘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萧乾一笑:“据闻有人觊觎我家小孩,本宫便来看看是哪个小太监这般胆大包天。不管是不是太监,本宫都能让他变成太监。”
徐公子双腿一并,面色肃然:“但凭皇后吩咐。”
萧大将军下巴一抬:“去跟隔壁的狐狸精会会。”
徐慕怀一早便听说皇上的心上人住进了凤仪宫,现下听见萧乾的话,立时便明白了。他斗志昂扬,决定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战,正要出门,房门却被萧乾伸手一压,“等等。换身打扮。”
半刻钟后,徐慕怀穿着一身水色掐腰的单薄衣衫,一张比寻常女子还要柔美几分的面容施了妆,碧玉簪挽着发,好一朵弱柳扶风的小白花,单从姿色上便碾压了隔壁顾影自怜的臭粪球。
萧乾藏身窗根,徐慕怀去敲门。
“谁啊?”董姝被吵醒。
萧乾十分“粗心”地未来得及给她配几个宫女,于是董小姐便只得亲自起床,擦了口水来给人开门。
“是我。”徐慕怀淡淡应了声。
董姝听出来是今晨搬入宫时,另一间偏殿那个小白脸的声音,本不欲理会,但又想到自己在宫中毫无根基,两眼一抹黑,不如打探一番,便整上一副喜笑颜开的温柔相,开了门。
一朵比她更加茁壮的白莲花出现在门外。
董姝一怔。
徐慕怀瞄了人一眼,突然一脚把董姝踹进了门里。
董小姐半点没有将门虎女的样子,一屁股坐地上,疼白了脸,“你竟敢踢我!”
徐慕怀进了屋,把门一关,笑眯眯道:“踢的就是你。”
董姝脸色一变,正要爬起来,却又被徐慕怀一脚踹倒,“你!”
“你什么你?”徐慕怀趾高气扬地抬着下巴,“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打的什么主意。陛下的心上人?呵呵,你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张寒酸的老脸,你配么?陛下不喜皇后娘娘五大三粗,但若论美貌,你还比得上我吗?”
听墙角的萧乾:“……”一个男人跟个女人比容貌,还沾沾自喜?
萧大将军觉得他的宫女可能并不需要一个貌美如花的媳妇。
董姝向来自恃容貌,此时盯着徐慕怀的脸,恨不得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戳上两下,但她并非是个蠢得没边儿的,脸上狰狞神色一闪而过,便捂着脸,突然期期艾艾地哭了起来。
“草民初来乍到……不明不白进了宫……没半点名分,怎敢肖想……”美人梨花带雨,然而笔直的徐公子却偏生喜欢霖铃那样的糙汉,半点看不进眼里。
“少跟我来这套,”徐慕怀随手倒了碗茶,“你进宫若不是打的陛下的主意,又何苦冒着杖责二十的风险,来挑这事?你可糊弄不了我。”
董姝含泪道:“公子错怪草民了!草民……草民是对皇后娘娘一见倾心……”
“噗——!”徐慕怀一口茶全喷董姝脸上了。
他喷完了,见董姝一闪而过的阴狠神色,又想到这位女侠的狂言,心一横,抬手便摔了手里的茶碗,然后捏起片碎瓷,在脖颈上飞快地划了道,推开门便往外踉踉跄跄地跑,大喊道:“救命……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