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情形说了一遍,傅秋锋皱眉:“你被他发现了?”
“应该没有,他进那间赌坊很熟练从容,像是有预谋在那里变幻伪装。”唐邈垂头丧气地说。
傅秋锋若有所思,瞥见大堂内上官宁的桌边靠了个人,赶紧集中精神,一挥手:“人来了。”
那是个丫鬟打扮的年轻姑娘,步履娉婷地提着篮子,唐邈很难相信这个矮小的丫鬟和刚才高大的小厮是一个人。
“掌柜的在吗?我来替我们主子结账。”丫鬟在大堂里对小二说道。
“姑娘稍等,您先坐,我这就去找掌柜的。”小二殷勤地伸手示意。
丫鬟左右看看,好像觉得大堂里太挤,没什么空位,就坐到了上官宁对面,笑眯眯地拿出一个油纸包的糖饼推过去:“小兄弟,我在这里歇一会儿,若是耽误了你吃饭,这张糖饼就当做赔礼吧。”
上官宁抬了下眼,仔细端详了丫鬟一会儿,才收下油纸包。
那丫鬟举止自然,没有半分矫揉做作,唐邈甚至对自己的眼神起疑:“傅公子,真的是她吗?会不会是巧合……”
“哪有那么多巧合。”傅秋锋见丫鬟已经上楼,飞身掠出窗口,黑影一闪已经落在三楼外的走廊,他尽力收敛气息,透过一层窗纸看见丫鬟将几两银子交给了赔笑的掌柜,再无他物。
丫鬟堂而皇之的离开酒楼,傅秋锋跃上房顶,甩出一枚小石子,击中了街上暗一背着的货箱,暗一飞快地一转眼神,走上前去,拦在了丫鬟面前。
“醴国新进的上好胭脂,买一盒?”暗一微笑着把她堵在门口推销。
丫鬟陡然一惊,抬手捂住了嘴,结巴道:“多……多少钱?”
“五十文。”暗一拿出一盒胭脂强买强卖。
“给你,不用找了!”丫鬟掏出一点碎银,放到暗一手里拿走胭脂转身就跑,低声骂道,“真是神经病!”
傅秋锋这次亲自去追,丫鬟跑的挺快,在人流密集的菜市里东转西转,傅秋锋拨开摩肩接踵的人群,亦步亦趋跟进一个堆着不少杂货箱子的小巷,但穿着翠绿罗裙的丫鬟直接消失在了昏暗的巷中,只剩对面谈笑自若的路人。
唐邈随后喘了口气赶到,偏头问站在巷口的傅秋锋:“您也跟丢了?”
傅秋锋啧了一声,不信邪地进了箱子,把那些箱子依次全都搬开翻找,终于在墙根下发现了丫鬟所穿的衣裙。
“好快的速度。”傅秋锋咬牙一拳砸上墙壁,“千相鬼,我势必让他滚回黄泉地狱。”
酒楼内的上官宁把油纸包揣进怀里,傅秋锋的视线终于消失,他走出酒楼,左右看看,正要故作镇定地抬步,一只手就突然搭到了他肩上。
“拿出来。”暗一冷冷地说。
上官宁苦闷地举起左手,把纸包递还给暗一。
失去了千相鬼的踪迹,傅秋锋和唐邈不得不回了王府附近,和李录章面面相觑,各自沉思。
“据我判断,好像没人易容。”李录章最先开口,“而且颐王这段时间一直在亭中喝茶赏花,也不曾离开。”
“能给自己易容自然也能给别人易容。”傅秋锋心情极差,“劳李将军继续监视了,从现在开始每个人都要当做千面鬼来警戒。”
唐邈叹了一声,跟着傅秋锋颓然回霜刃台。
时间已至正午,容璲从政事堂来霜刃台,刚进内台书房就被低迷的气氛弄得一怔。
傅秋锋坐在上首书案边,抬手撑着额头,愠恼地用另一只手指尖敲着桌子,唐邈端着茶杯坐在左下方的桌子上,盯着茶水一动不动,兰儿还在整理情报,眯着眼研究分类。
“怎么,要解散回家种田了?”容璲大步踏入正堂,隔着桌子把傅秋锋的脑袋往后推了推,看着他的眼睛玩笑道。
“微臣无能。”傅秋锋长叹一声,将经过说与容璲。
容璲倒没多少惊讶,这时暗一也带着上官宁回了内台,对容璲拱手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上官宁一下退到了墙角,戒备地瞪着容璲。
“暗一,你跟千相鬼接触过,有何想法?”傅秋锋提起精神问道。
“他会缩骨。”暗一笃定道,“很麻烦,这是他给上官宁的东西。”
傅秋锋接过油纸包打开,除了糖饼,里面还有一封信和一张纸条,几张银票。
“朕在醴国时也见过会缩骨的刺客,但只能细微的改变身高,想要伪装成身材娇小的女子,从小练习不说,必定是天赋异禀。”容璲皱了下眉,拿起信封和纸条,纸上只有一行字,写着将此信交由驿使,而信封上收信地址是岱州凤翥居。
他拆开信件,展平信纸,上面却只有一些和凤翥居主人的闲来叙话,称收到了毛笔十分感谢,不日将应邀前往凤翥居,共襄盛举。
“凤翥居……是之前容琰前来向朕请示的书画鉴赏会。”容璲想了起来,“如此普通的信件,就算由王府方面交由驿使又能如何?”
“莫非是暗语?”傅秋锋凑过去看,但信上用词简练,笔画工整,并无发挥的余地。
上官宁在旁边待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你们要的东西都得到了,我也根本认不出千相鬼,所以解药什么时候给我?”
傅秋锋抖着银票数了数,手指一弹,冷笑道:“五百两啊。”
“都给您了,都上交国库!”上官宁识相地说。
傅秋锋把银票递给容璲,容璲卷了卷把手探进傅秋锋衣襟,将银票揣进他怀里:“爱卿辛苦,赏你了。”
傅秋锋顿感受之有愧:“臣办事不力,岂敢再受赏赐。”
“那就算预先赏你下次办事。”容璲拍拍他胸口笑道。
傅秋锋对钱没有兴趣,所以不再推辞,默默收下,对兰儿一偏头,兰儿拿出个瓷瓶,倒了粒药丸给上官宁。
“解药。”兰儿保证道,“霜刃台一言九鼎。”
上官宁迫不及待地吞下,奇怪道:“怎么有点甜?”
“毒药苦,解药甜,有什么问题吗?”兰儿轻笑。
“没有,完全没有。”上官宁猛地摇头。
傅秋锋翻来覆去看着信纸,还试着在火上烤了一下,但一烤就黑,只是普通的纸张,兰儿也过去看了几眼,目光停在桌案的信封上,拿起来,捻了几下,又走到门口对着太阳变幻角度。
容璲见状豁然道:“也许机关在信封而不在信纸。”
“信封有夹层。”兰儿回来确定道,“我要一柄足够薄的小刀。”
唐邈闪身去找来刀片,兰儿精细地动手拆分信封,从开口处慢慢割开一个缺口,将纸分离成两层,完整的剥下来,只见里面贴着张近乎透明的丝帕,字迹末尾印着一个交缠着两条蛇的复杂徽记。
容璲轻轻把丝帕铺在桌上,这才是真正要送出的信,写着容璲已经中毒,解药握在您手里,未来必将受制醴国。
“这个标记是什么意思?”容璲问兰儿。
“我也不知道。”兰儿摇头。
傅秋锋瞟了眼上官宁,遮住布上字迹,把徽记露出来,问他:“认得吗?”
上官宁上前看了看,意外道:“这是醴国国师的私人标志,所有密信如果印有此记号,都要直接呈给他,我从前也写过,求国师为我上谏,不过他高傲的很,根本不理睬我一个落魄王族。”
傅秋锋和容璲对视一眼,傅秋锋吩咐唐邈:“给上官小王爷换个天字号上房关着,有地铺那种。”
容璲抬手遮住半张脸,眼神发冷:“居然是醴国国师的毒药,上官雩在醴国时他只敢龟缩在府里,跳舞祭祀奉承上官雩,现在居然和颐王联合妄图控制朕,朕就算毁了半张脸也不可能受制于人。”
“陛下,林前辈难道比不上醴国国师吗?”傅秋锋抓住他的手慢慢拉下来,“不会有问题的。”
“看来韦渊查出位于泓州岱州一带的联络据点就是凤翥居,表面是文人书画聚会,朕若没发现颐王的身份,他去了岂不是光明正大筹谋造反。”容璲沉声道,“让韦渊即刻带人前去查封凤翥居,截住颐王府和醴国通信之路,还有千相鬼如此难缠,留着他夜长梦多,明日一早朕就带人端了颐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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