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一条鲜血浸染出来的路,在皑皑白雪里刺眼到绝望的地步,像是经历了人间难以忍受的酷刑。
殷今朝手掌手臂膝盖都已磨的血肉模糊,在停下来的那一刻他艰难地抬起头,像幼时被抛弃的无辜孩童,带着哭腔轻声喊:“老师,别丢下我......”
“从不是我想丢下你,”身在骏马之上的人从天地一色的苍白中垂眸看他,下颌弧度凛冽如刀,手握缰绳,声音冷冽如疾风骤雪,一字一句,“是你,亲手毒杀了我。”
“陛下,你忘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早安!!来晚了一丢丢,啾啾!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殷今朝有点社死,以为自己喜欢的人死了大肆抒发自己对他的爱情,结果他就站在你面前听你深情告白,爱欲发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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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暴君他后悔了
骏马扬起的马蹄复又落下, 不安且焦躁的在满是大雪的地面上踢踏,殷今朝如今的模样实在算不得好,这雪下的纷纷扬扬, 几乎要把周遭一切尽数覆盖,唯有那巷道中间一道刺目的血痕蜿蜒。
鲜血从他身下弥漫,逐渐打湿了满地青砖和落雪。
那是他手把手带大的少年, 亲手教会他治国理政,教会他进退得失, 一手扶持将他从冷宫扶至皇位, 楚倦攥住缰绳的手微微紧握, 一双眼冷冷的觑着那鲜血淋漓的人。
胸中似有郁气不能舒缓,良久他闭上了眼, 扬起马鞭狠狠甩在一旁的墙面上,顿时红漆脱落, 许是太过用力, 那鞭子竟也直接脱手而出,扔在了地上。
——到底没敢直接甩在殷今朝身上, 他伤重至此是真的再打两下就直接闭眼的程度。
到时殷今朝解脱了, 他和003直接毁灭成一团数据,得不偿失。
楚倦最终还是没有走脱, 不是因为他心软, 而是因为殷今朝不让,宫门闭合御林军层层守卫,就是只鸟没经过殷今朝同意也飞不出这万丈宫墙。
他被好端端的请进了一旁的九华宫, 满宫的丹药道士都已经被赶了出去,原先放着炼丹炉的地方如今放着一排实木的书架,时间太急没放几本书, 却都是他喜欢的。
——就如同上辈子一样。
楚倦浅浅闭目,把手放在那书架上,神色诡莫难测。
四下无人003爬了出来:“宿主,你在想什么?”
窗子没关,这滴水成冰的寒冬里楚倦把手掌拢进袖子里,眼中有几分郁气:“在想辞官归隐。”
003:“......这可能有点难啊!”
首先,殷今朝肯定是不能同意的。
楚倦在九华宫住了三天,这三天内北魏改天换日,给外头的解释是太子伙同二皇子谋反弑父,景德帝最后把玉玺和虎符一并给了皇三子殷今朝,那个曾经冷宫里默默无闻任人欺凌的皇子登临九重。
朝堂上也有嘴硬的朝臣不肯认他的皇位,皇帝最后驾崩时身边除了殷今朝再无一人,他的说辞是否可信也大大存疑。
九华宫倒是冷清,各种东西一应俱全,外头防卫森严,里面却没安排什么人,想是知道楚倦的性子不喜人打扰。
“听说前朝的血都没过脚踝了,许公公领人清扫前朝台阶血洗都洗不掉的......”
“以前伺候的人都说三皇子性子乖戾,原来......”
“这话可说不得了!”旁的宫女连忙瞪了小宫女一眼,“如今是陛下了!”
再不改口被人听见了可是要受罚的。
楚倦站在窗前闻言倒是没什么波动,一朝天子一朝臣,景德帝年轻的时候尚且算个明君,老来虽昏聩日日疑心皇子和朝臣结党营私,但为求稳妥手段还算温和。
殷今朝却完全不同,他的人生信条里就没有温和两个字,不跟他一条心的,胆敢有违逆于他的都是一律杀尽,哪怕杀到血流成河也绝不在乎。
哪怕是自己,一手教养他长大的恩师,若是让他觉得有威胁也难逃一死,这种疯子没有弱点随心行事,那些过惯了温和日子的朝臣想拿捏他基本就是白日做梦。
“不过这两日御医都聚集在重华宫里,好几次看见小骆子端着血水走出来,不晓得是何缘故......”
楚倦垂下眼眸,殷今朝胸腔中箭在前,被骏马拖行在后,这寒冬腊月即使当时楚倦未曾上前查看大抵也知道他伤势是有多重。
也是,要不是伤的动不了也不至于这么久还没来找他,但就是伤成这样也没耽误他殷今朝排除异己巩固帝位。
楚倦不自觉的勾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讽笑。
帝王之位对于你就当真那般重要么?他一直很想问殷今朝这个问题,原以为此生无缘再问出口,原来还是有机会的。
小宫女似乎瞧见了窗边负手而立的人,忙提醒一旁姐妹急急忙忙给楚倦行了一礼小跑着退下。
“那是什么人?怎么在九华宫中?”
“据说是陛下的太傅,陇西李氏的族人?外头都在传陇西李氏归顺了二皇子,不晓得陛下要怎么清算了......”
“快走快走,这天越来越冷了......”
声音越来越小,逐渐被风雪彻底掩盖。
楚倦放在背后的手拢了一拢,沉思片刻,回身去写了一封折子,交给殿外守卫命他把折子呈给殷今朝。
殷今朝打开折子时太医正在给他的手臂上药,手臂膝下腿上乃至于脸上都有摩擦的拖痕,严重些的外头一层皮都没有了,上好的丝绸包裹不到半日就由血水浸透,心口除了贯穿的箭伤还有一道鞭伤,打的时候用了力气已然皮开肉绽。
太医看的心惊胆战,同时又深感新帝是个坚韧能忍之人,一日三次的换药宛如折磨竟然都能咬牙撑过去。
只这一次新帝像是疼极了,五官皱在一处,竟是忍不住拿手捂住了心口。
太医冷汗不止以为是自己出了错处忙请罪:“陛下恕罪!”
殷今朝却并未看他,只是盯着手里的折子很久很久才艰难的缓过去一口气,他想笑一下的,最终致伤口裂开那笑就显得格外扭曲。
是他,是老师。
魏和忙使眼色让太医退下,很快整个重华宫就安静下来,年轻的帝王往后仰躺在龙椅上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手里缓缓攥紧了那一张白纸,紧到上好的纸张发皱。
殷今朝是当天晚上去看的楚倦,浑身都罩在一袭厚实威严的金边貂裘里,长发披在身侧,浓重的散不开的血腥味从他身上弥漫,像是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而来。
他过去的时候楚倦正在写第二封折子,大意就两个,一说恭贺殷今朝得偿所愿,二是请辞归家。
殷今朝走的不太稳,前面需要魏和搀扶着,到了内殿让魏和退下了,他一步一步走过去,隔着一张桌子伸出手,颤抖的微微触及楚倦鬓发如同呓语:“老师,真的是你吗?”
楚倦执笔的手微顿,“是不是我,你心中不是早有定论吗?”
他奉上恭贺的折子是上一世殷今朝夺位后他亲手写的,那时正值春日,那也是一封贺岁的折子,清正端方的太傅祝愿他的弟子开承平盛世,成一代明君,虽然这些到最后他都未能看见。
殷今朝好似终于确认了,惨白的唇抖了抖,那样子似哭似笑,让人看不分明,只是哑声道:“老师,当真是你.....”
一直都是他,从未是旁人,竟一直都是老师。
听见确切答案的那一刻殷今朝整个人好似脱了力,膝盖都软了下来,在原地踉跄了一下,滚烫的泪水刹那间就落了下来,竟是比那时在龙椅上更为绝望。
若不是要桌子支撑恐怕要直接跌在地上。
是了,就算被楚倦在夺位这样的争夺中背叛,他也在竭力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这个人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不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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