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极端混乱,整个昆仑地脉大乱,借用地脉龙气重塑仙骨是何等逆天之事,偏偏谢沉鹿当真做到了。
不止昆仑山龙脉混乱,昆仑殿内也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所有人都被提前差遣离开,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两个人。
谢沉鹿的声音一直在发抖,只能胡乱的喊楚倦的名字,喊他殿下,喊到声音嘶哑,最后只能听见里面冷冷的一声。
“谢沉鹿,你只让我觉得恶心——”
——
夜色沉静,毕方携带着一卷法术典籍悄然而至,整个昆仑殿已经没有其他任何人声。
谢沉鹿披着一件楚倦的衣裳坐在窗前,窗前罕见的放着一壶清酒,背影清瘦落寞,浓郁的酒气就是让人想忽视都难,毕方眼皮不由得跳了跳。
内君最是清润稳重之人,对待任何事都是不疾不徐,如何会有借酒浇愁的一日,可他不敢规劝,只能低声道:“内君命我找的法术找到了。”
听见声音谢沉鹿有些迟缓的放下酒杯,古术已经轻放在桌上,他拿过来借着月色看了一眼,食指不由得微微曲起。
那是整个世间最为顶尖的幻术,构筑削减曾经发生的记忆。
“会对身体有什么损害吗?”
毕方思索了一瞬,有些迟疑的模样摇摇头:“这是上古禁术,如今对此术的记载不多,我只找到一些说法,虽能修改记忆,但恐会令记忆错乱......”
记忆错乱,谢沉鹿沉默了一瞬:“对身体可有损伤?”
“按理来说不会,”毕方也不大确定的模样,“往前似乎用此术的人不多,倒没有留下于身体有碍的记载,只是可能对于神智有损......”
闻言谢沉鹿蜷缩的手指才缓缓舒展开来,眉眼间郁色稍缓。
“退下。”
他声音平静,不见什么波澜,倒是毕方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句:“内君,您......”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谢沉鹿发上淋漓的鲜血,背后有一道未曾愈合的伤口,谢沉鹿愣了愣,是方才撞的,明明该是疼痛难忍的,他竟然一丝都未曾感觉到。
或许是太过绝望了。
月色清寒,他一步一步走到内殿,楚倦汲取天地龙脉重塑仙骨,现在体内灵力太盛还需要时间吸纳,因此短暂的陷入沉眠。
他难得的这样平静,没有跟自己针锋相对也没有淡漠置之,好像醒过来一切都是好好的,就像三百年前醒过来会第一时间问沉鹿去了哪里。
冰凉的手指一寸一寸沿着楚倦的眉眼描画而过,他慢慢伏在楚倦的榻前,在没有人的时候才敢显露出色厉内荏下的虚弱不堪。
“殿下,我到底该怎样你才能原谅我?”他低声喃喃自语,仿佛是自嘲。
“是不是我这一辈子无论怎样做,你都不会原谅我?”
既舍不得伤你害你,又不能狠心放下你 ,可要放弃多难了,他想他这一辈子可能都做不到了。
谢沉鹿恍惚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他刚有团子的前几个月,团子一直是乖巧的小龙,从来不吵他,不闹他,可天生龙族后裔生命天生就危险,在他腹中就开始汲取父体灵力,贪吃的很。
龙族乃是天地间至强的生灵,天地恒久,越是强悍的生命延续就越发艰难,按照团子吞灵力的速度恐怕不到诞生就先得把他吸干。
楚倦心疼他,只能日日为他相渡灵力,几乎一身灵力全损耗在他身上。
团子饿了自己夺取灵力生长的时候他就格外痛苦,疼的眉头紧皱,冷汗涔涔,是楚倦握着他的手用各种各样的天地灵物喂养他们两个。
后来他身体愈发虚弱,楚倦怕他出任何意外,碧霄殿里的桌椅都要包裹上绸布,桌椅四角圆润,生怕他磕到碰到一点。
他和楚倦祭拜过天地,团子却是由两人精血凝结而后由他诞下,楚倦甚至没有来得及看团子一样就剜下龙角陷入长眠。
梦里画面变换,是某一日他在外头团子突然饿了鲸吞蚕食一样汲取他的灵力,他几乎站不住跪倒在地,背后突然有人扶住他的腰身。
他回过头,梦里的人一身白衣,温润的掌心护在他手臂左右,问他:“沉鹿,疼吗?”
疼啊,疼的快要死去了,可他说不出口,梦里的人只是静静的看着身后的人,也许从旁观者的角度才能看清那一刻他眼底的依赖和全然交付的信任。
那是来不及诉说的,沉封于心底的爱恋。
也许那时的期许是不假的,殿下或许是真的想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谢沉鹿睁开眼,沉眠中的人似乎陷入了什么恐怖的梦魇,他赶忙靠近过去,想将人从噩梦当中拉回,而后听见睡眠中的人轻声念一个名字。
急促的,低缓的,不自觉的喊:“凰奕......”
凤凰。
他在喊凤凰,他在睡梦中喊着凤凰的名字,在他们刚刚经历过那样的纠缠以后。
谢沉鹿觉得心好像被生生剜去了一块,那是比和凤凰交手,凤凰利用神剑之威在他脸上留下一刀来的更为窒息的疼痛,疼到他连说都不出话来。
修长的手指渐渐变换,很快庞然的灵力开始笼罩整个昆仑殿,术法中心萦绕在楚倦身上。
毕方站在殿外张了张口,到底只是一声叹息。
内君到最后果然还是用了这个法子,只是假的终究只是假的,这世上最顶尖的幻术囚不住的是留不下的心。
而在楚倦脑海里关于凤凰的事开始一件一件消失清除,犹如一滴墨水渐渐消失无痕,就好像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人出现在他生命之中。
他无声的想喊某个名字,可是喊不出来,不知道该喊什么。
谢沉鹿于是俯身在他耳边,在他睡去以后将他紧紧抱住,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边重复自己的名字。
嫉妒遮蔽了他的眼睛,他多想楚倦喊他的名字,可是没有,哪怕他抹去了凰奕的存在,楚倦自始至终都未曾叫过他的名字。
他会把所有的不好的过去全都清除,只留下完好的记忆,构造一个没有任何伤痛的过去,也许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真正的重新开始。
楚倦醒过来的那一刻谢沉鹿伏在他榻边枕着他的手,嘴角挂着鲜血,却还在抬眸笑着:“殿下?”
榻上的人怔然片刻目光却略过了他遥遥望向窗外,眼中只有无尽的冷漠和讥诮。
谢沉鹿期盼的目光被无视的彻底。
那就是还不够了,光是改掉关于凤凰的记忆还不够,远远不够。
谢沉鹿开始频繁的的进入并篡改楚倦的记忆,一开始只是剔除凤凰的存在,后来开始篡改他们的初见,把那些别有用心的片段全部剔除,只留下他救下重伤的楚倦时的画面。
那时明月高悬,他还是悬壶济世的医仙,那人是征战六界的天界太子,偶然重伤,他从深渊里将重伤的龙背回去,给他的伤口清洗上药 ,然后......
然后给他喝苦涩至极的天心草枝,那味道实在苦涩的很,绕是楚倦这样心性坚韧的人都忍不住问谢沉鹿那是什么 ,能不能不喝。
那时的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笑着说不行,那对你的伤有好处,然后坚决的把药递在楚倦手边。
其实那药对他身体没有任何好处,甚至有所损耗,只因那是辅助青衡神君的药物,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楚倦当做一个人,而是一个药物在对待。
他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养一棵花花草草,用最好的辅料,到最后摘下来取用,如此而已。
所以可以欺骗,可以利用,可以毫不顾忌。
回头看的时候谢沉鹿的手一直在发抖,原来他过去是这样的畜生行径,怪不得、怪不得殿下不肯原谅他。
但是现在好了,他可以一点一点抹去篡改那些记忆。
是完美的英雄救美,是他在楚倦最危险的时候将他救下。
他继续沿着记忆往后找,想把那些算计尽数修改,终于在某一刻看见某个情景时蓦地愣住。
在他们相遇的第二年,楚倦在冥河之渊盏下梼杌的一条腿,凶残至极的猛兽也只能痛哭流涕的哀求太子绕他一命。
为了逃过一死,他什么都愿意说,交代自己的宝物藏在哪里,自己知道哪个神君的秘密,天界太子神情冷峻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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