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面对楚贺潮时,元里还能摆起长嫂之态。只是现在,他却没什么脸去见楚贺潮。
楚王府烧得太厉害,暂且没法住人了,他们之后只能去庄园中落脚了。
元里想了许多,甚至想了楚贺潮的反应。他心中头一次有些局促,等到楚贺潮的马匹刚刚停稳时,他便道:“将军,我……”
楚贺潮看向他的一瞬间,心中火气腾地烧起,脸色陡然沉如水。他从马上翻身而下,大步走到元里面前,“你是怎么回事?”
果然生气了。
元里歉疚地想,他自责无比,“将军,因为我看管不严,府里着了火,最终烧了半个王府,我会尽快找人修缮府邸,但如今天寒地冻,只怕要等年后天暖才能开始修缮……是我对不住你。”
“我是在问你,”楚贺潮额角的青筋突起,声音强压着怒火,低呵道,“谁他娘的问你王府了?!”
元里惊讶地抬头看他。
小嫂子的模样很是可怜,脸侧是黑烟熏出的烟灰,眼睛也被熏得发红干涩。
他的衣摆被地上的火烧焦了边缘,湿漉漉的衣袖几乎结了冰。头发凌乱,整个人狼狈万分。
平日里的元里一向运筹帷幄,便让人忽略了他的年纪。但楚贺潮此刻却无比深刻地意识到,元里才十八,翻过年也才十九而已。
楚贺潮比这个小嫂嫂,要大上整整八年。
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堵在楚贺潮的胸口,让他心肺躁动,闷闷地疼。楚贺潮脸色阴沉不定地变化着,抬手想要去碰元里,发现自己带着手套,他又将手套摘下,擦着元里脸侧的黑灰。
“谁干的?”
他的手掌热得像是藏了火,手指上的伤痕却粗糙极了,用的力道也大,擦得元里脸颊生疼。
但这么粗鲁的手法,却让元里一瞬间有些忍不住的委屈涌上心头。
察觉到这股委屈的瞬间,元里心中大惊,他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不就是翻了跟头吗?没必要这样吧。元里,你上辈子翻了多少跟头了?真没必要这辈子身体是十八岁,你就跟着十八岁了啊。
别哭,千万别哭,太丢人了,你可是硬汉。
身边都是你的下属,你是他们的依靠,怎么能因为楚贺潮给你擦脸这一下就哭出来?
元里使劲憋住,但熏红干涩的眼睛却没有憋住,红得更是厉害,隐隐有水汽凝结。
为了不丢人,元里很快偏过了脸,闷声闷气道:“你擦得我有些疼。”
楚贺潮看着他这副模样,只以为是自己的手掌太粗糙把他擦得疼哭了,喉结咽了咽,“娇气”两个字在口中咽下。
他看向刘骥辛,冷着脸问:“说,怎么回事?”
刘骥辛看了一旁的詹少宁一眼,“半年前,前来投奔主公的一个谋士令人在俘虏营中挑起混乱,又放火烧了王府与香皂坊,趁乱逃走了。”
楚贺潮注意到了刘骥辛这一眼,他看向詹少宁,目光恐怖,“是你的人?”
詹少宁唇色被冻得发青,脸色苍白。他已经猜出来肖策是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了,沉默地点点头,艰难地道:“是我身边的一个谋士。”
怒火一窒,楚贺潮想起了来时路上被自己绑了的一行人,面色有些微妙,他再问:“此人何样?”
刘骥辛道:“此人容貌精瘦,面色稍黄,还断了一双腿……咦,将军,你这表情有些意味深长啊。”
楚贺潮的表情确实意味深长极了。
在来之前,楚贺潮还觉得自己没做到元里说的话,男人脸面被落了不少,在没见到元里前还有些近乡情却的烦躁,但现在,楚贺潮直觉告诉他,他立了一个“大功”了。
这个“大功”,或许能够让元里对他刮目相看。
楚贺潮瞥了元里一眼,提高声音道:“把人带上来。”
人?
什么人?
刘骥辛等人心中不解,等看到被士卒们从马车上扯下来的五花大绑的人时,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发出一声声惊呼。
元里被声音吸引,好奇地转头看去,就看到士卒架着肖策等人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这些人看到他时表情变得惊恐惧怕,开始强烈挣扎。
元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
倏地又抬头去看楚贺潮,眼中亮得如同藏着火焰,“将军!”
楚贺潮嘴角细微勾起,懒洋洋地道:“前来蓟县时遇见他们行事鬼祟,便觉有疑,索性将他们绑了带回来。”
这戏剧性的峰回路转几乎让每个人都愣了一会,反应过来之后便大喜过望。刘骥辛哈哈大笑,指着肖策眉飞色舞道:“肖策,没有想到吧?你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见到我们吧!”
詹少宁复杂地看着肖策。
肖策双腿残废,他被两个士兵架着,看到元里一众人后表情变了又变,最终凝成平静,“公子,元公子,长越兄,许久未见了。”
刘骥辛皮笑肉不笑地道:“是啊,立谋兄。不过能在此刻见到你,我心之甚喜,欣喜非常啊。”
元里也很欣喜,除了欣喜,先前压抑在心头的怒火顷刻间烧起,他呼出一口浊气,诚挚地跟楚贺潮道谢,“多谢将军将他们带回来。”
楚贺潮挑起了眉,忍不住愉悦的心情,“不必。”
元里笑了笑,又收起笑容,“将军,借您腰间大刀一用。”
楚贺潮干脆利落地将环首刀拔给了他。
元里握着刀,亲自走到肖策面前。
肖策神色波动的很细微,但从他的眼里,元里看到了他对死亡的害怕。
元里冷冷地看着他,抬手举起了刀。
肖策语速很快地道:“你不应该亲自动手杀我。你向来仁善扬名,爱护百姓。脏胡累活都应该交给别人去看,身为一个贤明的主公,你不应当手染鲜血。”
元里掀起眼皮看他,双眼之中一瞬充斥了杀伐果断的锋芒,完全没有因为他的话产生一丝动摇。
这样的坚定看得肖策一愣。
元里刀子稳稳地停在空中,没有一丝颤抖,他声音平静地道:“你烧了我的工坊、王府,在俘虏之中造成慌乱,妄图带走匠人夺得香皂配方,我不亲手杀你,别人还道我是个窝囊废。”
这一刻,他想要杀死肖策无可动摇的决心,清楚地令肖策明白他之后准备的所有话都已没了作用。
肖策脸色一变,立刻看向詹少宁,“公子救我!”
可詹少宁已经不是半年前被他摆布的詹少宁了,詹少宁苦笑着道:“若不是你做的,你解释清楚便好。若真是你做的,你不顾我的处境做出这种事,哪里来的脸面再向我求救。肖叔……肖策,你当真不懂你做的这些事意味着什么吗?”
只一个盗取香皂配方的事,肖策便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盗贼!
哪怕詹少宁和他有诸多情分,他也没脸去求元里饶过肖策这一次。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颓废下去而已!”肖策情绪忽然激动起来,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你看看你!自从到了幽州,你又做过什么事,朝廷杀了詹家全府一事你可还记得!你日日夜夜沉迷在安生快活之间,可做过什么报仇雪恨的事?”
詹少宁拳头攥紧,咬牙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肖策冷笑一声,“躲在别人身后妄图一时安宁的雏鸟永远变不成雄鹰,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你问我为何要这么做,我却有话要说,你可知我的双腿就是被你视为恩人的人所弄断的?!”
詹少宁猛地一惊,侧头看向元里。
元里却似乎早有预料他会说这句话一样,甚至还笑了一下,“肖策,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最清楚。我为何弄断了你的双腿,你也最清楚。当年詹少宁侄子之死,当真是意外吗?”
肖策脸色一沉。
詹少宁嘴唇哆嗦着,这是什么意思?
元里扯唇,将刀提得更高,“原本,我还想问问你是怎么说服我的工匠投奔你,怎么找到我打散在部曲之中的詹少宁旧部等人。但我现在并不想要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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