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难得放下了手中的公务,提前回府中沐浴休息,待傍晚时分便换了一身衣服,驾马赶往元里的庄园。
同僚们说说笑笑,彼此打了声招呼。
训练士兵的汪二也将关之淮给拽来了,关之淮不苟言笑,面上有些不悦,但还是对着杨忠发二人微微颔首示意。
近日很少出来的崔言望着庄园中树木葱葱、鸟语花香的美景,也不由精神一振,困倦褪去,他邀着元单元楼两兄弟一起去湖边走走。
“等等,”身后,郭茂快步走过来,满面笑容地对他们三人行了礼,“阁下可是崔言崔先生?我仰慕阁下久矣,不止可否同行?”
崔言见他行为举止豪爽潇洒,便欣然同意,“自然可以,这位仁兄请。”
柳枝轻轻摇曳,微风吹拂而过,等夕阳染红了西方半边天时,众人才慢悠悠地回到位上坐下。
今日只是欢庆,不谈公务。元里什么废话都没多说,直接让人先上了烤猪。
在座的一半人士并不缺一口猪肉。但等烤猪被一块块分到他们桌子上时,众人闻着香气,却不由口齿生津,饥肠辘辘。
他们定睛一看,只见这猪被烤得表皮金黄油亮,一碰便焦脆,内里肥瘦相得益彰,透着滴滴晶莹油汁,往外弥漫着浓郁霸道的肉香气。
咦,这当真是猪肉?
詹少宁吃过许多美味,他自然吃过猪肉,但并不喜欢猪肉,因为猪肉太过腥膻,他更加喜欢鹿肉和牛肉。
这场全猪宴他只是来凑一凑热闹,正好忙里偷闲而已。但没有想到眼前的烤猪肉却勾起了他的馋虫,詹少宁夹了块肉放在眼前好好看了一会儿,才放进了嘴里。
舌尖甫一接触到烤猪的味道,詹少宁眼睛便一亮。口中的猪肉半点膻味都没有不说,还极为鲜美肥嫩,一口咬下去又香又烫,好吃得令人想把舌头也一口吞下肚。
詹少宁又夹了一筷子下肚,抬头一看,周围的人已经顾不得说笑打闹,全都埋头吃着烤肉了。
崔言也吃得满头大汗,他咽下嘴中的肉后饮了一杯酒,畅快地呼出了口气,感叹十足地跟旁边的元单道:“文翰,不知是否为我错觉,我怎么觉得大人家中的猪肉都比我以前吃的猪肉要好吃许多呢?”
元单见怪不怪,吃得一嘴油亮,“乐君从小就喜欢弄这些东西,他养的猪一向没多少膻味,是汝阳县里最好最壮硕的猪。我们先前在汝阳县吃的就是这样的猪,其他的猪可没有这个味道。”
崔言似懂不懂,但对这个也并没有探究的兴趣,便舒服地眯着眼和元单敬了敬酒。
另一侧的元楼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插话道:“崔先生,我听乐君说您先前一直隐居在山下,过得是无忧无虑、品茶赏雨的悠然日子,这两月的忙碌,您可否能够适应得来?”
崔言乐呵呵地点着头,“能适应,能适应。”
他看着宴席上或敬酒共饮的人,或高歌跳舞的人,心中也想要跟着高歌一曲。但他性子腼腆,又不好意思这般做,于是抿了口酒,悠悠然道:“先前的忙碌才能让这短暂的空闲显得更加珍贵且快乐。你们瞧诸位大人,若是让他们日日空闲,可还会像如今一般心爽神怡?我以往的日子确实舒服,但相比起来,我还是更加喜欢如今的日子,甚至觉得还不够忙。”
元单:“……?”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崔言,筷子都掉在了桌子上。
元楼听着这话,不由肃然起敬,他抬手敬了崔言一杯,因着这话开始愧疚起自己先前欣喜于可以躲避政务一事,“和崔先生比起来,我还是太过好逸恶劳了。”
元楼越想越是羞愧,恨不得现在就去跟元里赔礼认罪。乐君是信任他才委以重任,他怎可害怕公务之多呢?
他离开政事堂时还那么喜悦匆忙,若是被元里知道,岂不是会对他失望至极。
元单本想说崔言是不是喝醉酒开始说胡话了,就眼睁睁地看着元楼露出了赞同却愧疚的神情。
这不对吧?
元单嘴角抽抽。
他看向对面大将军的部下。
杨忠发和何琅这两位大人每日喝酒游玩,要么在家中陪着夫人孩子,要么钓鱼春游。和大将军的部下相比,他们每个人可谓是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
这还叫好逸恶劳?
那他都快不认得好逸恶劳这四个字了。
元单欲言又止,含蓄地道:“哥,崔先生,你们不觉得如今的日子已经过于忙碌了吗?”
元楼正了正神色,义正严词地道:“文翰,你怎可这么想?我们事务繁忙乃是乐君对你我的信重,当初来幽州之时,你我可是下定决心要好好帮乐君分忧,要做出一番事业的。怎么来到这才五个月,你我就开始懒怠了呢?”
这两个月忙得都瘦了许多的元单被元楼这么一训斥,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太过好吃懒做。他想起先前的决心,心中渐生惭愧,低头认错,“哥,我知道错了。从明日开始,我要更加勤奋才是。”
元楼欣慰地颔首,“我们都做得不够好,还要和崔先生多多学习。”
两兄弟悔过之后,一起诚意满满地又敬了崔言一杯。
宴席上的气氛太好,哪怕是关之淮也和几个同僚喝了几壶酒,扯开了腰带,面上带上了些笑容。
何琅问道:“关大人,你去军营里忙了几日,感觉如何,元大人的练兵法子可和咱们军营里的法子有何不同?”
这话一出,关之淮又皱起了眉,沉声道:“他的法子比我们的法子好。”
“真的?”杨忠发惊讶,又乐了,“那你可要把这些法子记在脑子里,回到北疆后就用这法子训练咱们的兵。”
关之淮心中越发沉重,他盯着杨忠发,眼神锐利,“你难道没有意识到这其中严重吗?”
他压低声音,将自己对元里的担心三言两语说了出来。
杨忠发却反应平平,还叹了口气,“老关啊,我劝你不要多想。”
关之淮眉头皱得更深,“我如何能不多想!”
“你想也是白想,”杨忠发道,“将军与元大人亲如一家,你再这么下去,只会惹怒将军。”
关之淮怒火一下子上了脸,又强行压了下去,他冷冷哼了一声,“杨忠发,我看你是被一时的安稳给迷了眼!”
杨忠发并不生气,他晃着酒杯,目光悠远,想起了元里曾经预言天降大雨的那一幕。
即便已过了一个多月,他每想起此事还是畏惧惊恐,一瞬间能起满一身的鸡皮疙瘩。
关之淮不懂。
他不懂当日亲眼见过元里那鬼神手段的人是何种心情,是何样的震惊,又有怎样的膜拜敬服深深藏在他们心中。
“一个月前,四月中那会,幽州下了场连绵三月的大雨,”杨忠发轻声道,“那场雨落下时,我与将军同在。外界传闻那是元大人为幽州祈来的雨,是也不是。”
关之淮冷硬着脸道:“关某人并不信世间真有可以祈来雨水之人。”
杨忠发好似没有听见,继续道:“在雨落之前的一刻钟,元大人便预感到有雨到来,他告诉我们,一刻钟后便有大雨从天而降。我那时也同你一样不信,可一刻钟后,暴雨果然落下。”
关之淮头一次露出愕然表情,他下意识道:“这绝不可能!”
杨忠发道:“那时,几个乌丸大人都在,甚至有一道闪雷就从达旦头顶上方划过,关之淮,我所言没有一字说谎,你尽管去问何琅汪二,去问我们手下的亲兵,你不信也得信!”
关之淮愣愣看着他脸上的严厉神色,一时之间竟然失语了。
杨忠发缓和了表情,拍拍他的肩,又转头和何琅拼起了酒。
几只烤猪只是前菜而已,等众人吃的半饱之后,元里就笑容神秘地道:“之后还有炒菜,诸位可要留留肚子。”
“炒菜?”众人疑惑道,“炒菜又是何菜?”
“难道是幽州的菜肴吗?”
“我就是幽州人,可没听过幽州还有‘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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