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匈奴在长城外不断挑衅北疆大军,时不时便从各方试图突入长城关卡。外出长城巡视和探查敌军消息的骑兵队也多次和匈奴的前锋队伍对上,双方各有伤亡,几次让留守在北疆的米阳、辛州、段玉泉等将领冒出了一身冷汗。
当楚贺潮带着一万五千人回到北疆时,这些驻守北疆的将领才松了口气。
让他们松了口气的并不是回来的这一万五千士卒,而是定心骨楚贺潮。
长城外的匈奴单于得知楚贺潮也回来了后,小打小闹的试探手段也不再继续,而是派骑兵到长城不远处叫阵,改为嚣张的叫骂。
这并不代表匈奴单于是个无脑的蠢货,恰恰相反,呼延乌珠是个很有野心的首领,即便他年已老迈,他也从未放弃过觊觎中原大陆的一颗贪婪的心。他看似是在叫嚣楚贺潮,其实是在试探北周如今的实力。
一旦楚贺潮不敢正面迎敌,那就暴露了北周如今实力大减的事实,也暴露了幽州的白米众消耗了楚贺潮过多的精力。而在这样如同饿狼一般的敌人面前,一旦暴露自己的虚弱,就会被顷刻间扑上来撕咬而亡。
而这样的叫骂也会大大影响楚贺潮军队的军心。
自己的主将被这般谩骂挑衅,却不敢回击,士兵的战意会变得越来越低迷颓唐,乃至未战便先显露了败势。
楚贺潮对呼延乌珠的挑衅目的一清二楚,他保持了超乎寻常的冷静,并没有回应呼延乌珠的挑衅,而是先令部下发粮安抚军心。
随后,楚贺潮便和诸位将领开始商议如何对付呼延乌珠。
“呼延乌珠此番前来必定不是单单为了掠夺过冬粮食,”楚贺潮令人将地图拿上来,手指在长城沿线的几个隘口、军堡点了点,“这几处可加了兵力?”
中郎将段玉泉抱拳道:“回将军,这几处都已多派了士卒驻守。”
楚贺潮点点头,“派去长城外的斥候可有带来敌军什么消息?”
“我们的斥候打探到呼延乌珠带着他的两个儿子一起来了,”段玉泉指了指地图上的东西两侧,“呼延乌珠嘴上说是率领了五万骑兵,但其实他手中的骑兵不过两万人左右。他的大儿子呼延庭率领了两万骑兵驻扎在三百里外的东侧,而他的二儿子呼延浑屠则率领了一万人驻扎在四百里外的西侧。”
楚贺潮笑了一下,“这是想要三面突击。”
“呼延乌珠这个奸贼!”身材矮小但脾气一点就炸的中郎将米阳猛地一拍桌子,骂骂咧咧了说了一堆脏话,“老子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你可消停一点吧,”杨忠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是恨不得跑长城上头跟呼延乌珠对骂。”
“你当老子没骂过?”米阳吹胡子瞪眼,“要不是他们二人拦着,老子早就去和他们拼命了!”
被他指着鼻子的辛州和段玉泉懒得搭理他。
楚贺潮道:“行了。”
米阳愤愤闭了嘴。
米阳勇猛,浑身都是胆子,天不怕地不怕,可谓是楚贺潮麾下的一名猛将。但他的脾气太过于刚烈,算得上一点就着,受不得敌人的半分挑衅。
楚贺潮就因为怕他太过莽撞,才将性格谨慎斯文的段玉泉与刚严果毅的辛州一同与他留守在北疆驻扎。
诸位将领在营帐中商议了许久,下午,又有人在外头禀报,“将军,匈奴单于又派人来长城下叫骂了!”
楚贺潮让他进来,随口问道:“他又骂了什么?”
士兵脸上浮现怒色,“骂您、骂您是小儿,软蛋,缩头乌龟,不如躲在……躲在……”
杨忠发冷笑两声,追问:“躲在什么?”
士兵低声,“躲在屋里玩嫂子。”
这话一落,满屋子的人霎时间露出了怒容,即便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辛州也猛地站起身,脸色难看地大喝一声,“混账!”
匈奴人的生活习俗十分粗犷,民风也格外剽悍,他们有一个让中原人极为不齿的习俗,那便是“父死娶母,兄死娶嫂”。
呼延乌珠分明是拿楚贺潮带着嫂子回到幽州一事来故意扭曲戏弄,激怒抹黑楚贺潮。
这让匈奴人哈哈大笑的脏话,对他们中原人来说却是忍无可忍的羞辱。不止是对楚贺潮的羞辱,更是对楚贺潮嫂子的羞辱。
楚贺潮先前一直平静的面孔,缓缓沉了下去。
第50章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呼延乌珠是在故意激怒楚贺潮。
楚贺潮也清楚地知道呼延乌珠的目的,知道此时不应该冒然和呼延乌珠对上,而是应当从长计议。
但他确实被激怒到了。
并且是从未有过的大动肝火。
不止是他一个人被激怒到了,所有听到这句话的将领们都怒不可遏,恨不得当即去给呼延乌珠一个教训,让他再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
这种挑衅,是个男人就忍不下去。如果真的隐忍不发,只会于楚贺潮与元里的名声有害,一盆污水都泼了上去,如果不应战,这叫楚贺潮和元里两个人以后如何自处!
在场武将之中,杨忠发和何琅是唯二两个见过元里的。他们都对元里很有好感,心存佩服和尊重,即便知道呼延乌珠是在故意为之,杨忠发还是率先站了起来,沉声抱拳道:“呼延乌珠欺人太甚,请将军允许末将前去应战!”
这战必须应,呼延乌珠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再也没有回旋的空间。
何琅紧随其后,气得冷笑连连,“末将也愿往,我实在忍不了呼延乌珠对将军和元公子如此污蔑!”
他们开了这个头,其他人再也不忍下去了,也跟着哗啦一下站了起来,一同抱拳请战。
辛州几位将领并不认识元里,也并没有和元里相处过。但光凭元里是楚贺潮的嫂子、是他们全军的衣食父母这两点,他们就忍不了元里被匈奴人这般侮辱。
这打的不是一个人的面子,而是整个北疆大军的脸。
楚贺潮脸色阴沉,眼中晦暗。
他怒火熊熊,甚至远超寻常人被污蔑与嫂子有染后应有的怒火了。
偶尔瞥上他脸色一眼的部下们也心中一惊,不由感叹将军果然受不了匈奴人如此污蔑自己和嫂子的关系。
但他们不知道,楚贺潮心中却是惊怒交加。
这惊,楚贺潮自己都不知道从哪里而来。但就好像被戳穿了什么尚未发芽不为人知的秘密一般,令楚贺潮杀心顿起,戾气突生,他的本能顷刻间就下了决定,绝对要将说这些话的人全部灭口。
不能留一个活口。
这杀意来得太过猛烈极端,楚贺潮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翻滚的杀心,冷静思索着。
呼延乌珠想让他们迎战,不管此战危不危险,都被人欺负要家门前了,如果还不回应,只会动摇军心。但东西两侧驻扎的匈奴骑兵同样不能忽视,一旦全部兵力对准呼延乌珠,呼延乌珠两万骑兵随时可以掉头就跑,一旦他的两个儿子从三四百里之外突击长城,他们这些步兵跑死也赶不上救援。
如果袁丛云带领三万兵卒回来,楚贺潮都不至于手里士卒短缺到如此地步。
可袁丛云还在赶回北疆的路途之中,楚贺潮如今手里能动用的士卒不过九万余数。
骑兵和步兵的能力差得太大了。
想要用步兵对付匈奴的骑兵,更是难上加难。
可即便再难,楚贺潮也不能一直躲着不出头。
楚贺潮睁开了眼睛,派辛州和段玉泉分别带兵前去防备呼延庭与呼延浑屠两处驻扎在三四百里之外的骑兵后,当即下了迎战的命令。并交代诸位将领不可恋战,且战且退,绝不要与匈奴人多做拖延。
这第一场站,他只打算暂且看一看匈奴人作战的手段和实力。
*
呼延乌珠派人在长城底下羞辱完楚贺潮后,就耐心等待着楚贺潮的反应。
第二日,他就收到了楚贺潮派杨忠发带领三万人出了长城,来到草原上正面迎敌他的消息。
在听到三万人里头只有五千骑兵后,呼延乌珠哈哈大笑,赞道:“好小子,够胆子!看样子我的长子和二子给他们带去了不少恐惧,分走了他们不少兵力,否则他们怎么敢以三万士卒之数来应战我两万精锐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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