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洛想着,裴小王爷好歹是教会了自己骑马,又还送了一匹名贵的好马。
这么久了也没去感谢他。
现在人家都要离开金陵城了, 请帖都送到自己手上——那是怎么都得去一趟的。
“吃饭就不必,我就去一趟, 喝过一盏辞别酒就回来。”
余洛披上厚厚的大氅, 面色看上去有些憔悴,像是昨夜没睡好的样子。
这还是余洛第一次来云南王府。
没有他想象中气派大气。府邸也不大,四方规整, 打扫得倒是干净,只是一眼看过去就是一副年久无人居住的清冷模样。
连服侍的小厮也没几个。
牵马的门房扶着余洛下轿,领着他入府, 看着余洛诧异的脸色解释着说,小王爷平日里饮食起居都是自己亲自上手,不像是金陵城里的那些会享福的。
余洛进了正堂,却被小厮领着绕过,带去了院落里的书房。
书房虽大,可窗户都紧紧关着,看着密不透风的有些压抑。
数日不见,裴小王爷还是往日的模样。看到余洛时颇为英气的眉头略一蹙,将正在擦拭的佩剑放在桌上,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余洛怔忪。
“听说小王爷要离开金陵城了。”余洛规矩地学着裴小王爷的模样行了个别扭的军礼,“希望您一路顺风,回了南境也能顺心顺意。”
“阿洛,我要带你一起走。”
裴寒凛下颚紧绷着,开门见山的一句话让余洛诧异万分。
“什么。”余洛讷讷然,“裴小王爷,我不跟你去南境。我已经成婚了。”
裴寒凛心中顿生焦躁,“阿洛,你那么喜欢那个姓林的,是因为他救过你对不对。”
他怎么知道。
果然金陵城里的人八卦得很,这事儿竟是闹得人尽皆知了吗。
余洛倒也不十分在意,很坦荡地承认,也想要断绝了小王爷那些心思,“是的。所以这辈子,我只会和他在一起。”
裴寒凛登时咬紧了牙关。
他也是不太能藏得住话的人,此刻看到余洛一副痴心不改的样子,心里头对那人难以言喻地痛恨着。
阿洛生性单纯。
宣平侯府又只有老弱孤寡在京。不成想竟被蒙骗至此。
“阿洛,趁着如今林寂在宫中赐官,约摸申时三刻才会回府。我教人盯住了宫门口。你今天必须跟我走。我知道你一时之间可能很难理解我说的话。但是你相信我,你不能继续留在金陵城。”
今个儿是怎么了。
昨天林寂说要送他出金陵,今天裴寒凛又说他不能待在金陵。
“太子魏闻绪——”
“折在了西境。消息还没有传到金陵。太子身亡绝不是什么小事。阿洛。另一半驻防图就是贺家监守自盗,为的就是掀动金陵城内乱,要搞垮余家。但此事还涉及到前朝势力,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先随我回南境,路上,我再慢慢同你讲。”
魏闻绪死了?
直接死了,他不是应该先断了腿,然后回到金陵城被废了太子位才死吗。
一切的确是按着原文在走,可是细节处,怎么好像又有诸多不同。
余洛先是怔了一会儿。
再给出的回答,和昨夜给林寂的回答一模一样。
“我不能走。”
余洛笃定地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接下来金陵城也许就要乱起来了,但是,林寂刚刚考上状元郎,我们是有机会可以稳住局面的,虽然陛下痛失了太子,可是,陛下还有亲儿子啊——”
陛下的亲儿子就是林寂。
只要他当上了太子。
就会帮余家的。
虽然反派很厉害,但是,不是完全没有翻盘的可能啊。
“阿洛,你是被那姓林的迷昏了头!”
裴寒凛义愤填膺,虽然本来不打算在眼下说出实情。但是摆明了阿洛是深情不悔,之前可以为了姓林的一连推拒东宫和云南王府两门显赫非凡的婚事,如今成了婚,更是被哄得晕头转向!
不让他对那姓林的死了心,他根本就不知道里头的轻重。
“你觉得那姓林的,真的会帮余家吗。”
裴寒凛不自觉揭开残忍的一面,“他亲口答应你了?他说,只要你们余家将他仕途铺平,赠他官运亨通,他便愿为你余家的刀刃吗。”
啊,这是什么意思。
余洛倒是很想林寂这么承诺。
但是。
他好像,没答应过。
自己千哄万哄,他好像都没说出一个很明确的答复,说他一定会帮余家。
“阿洛,你太天真了。”
裴寒凛眼神晦暗,紧紧扣住他的手腕,“你满心满意想着报恩,不当太子妃,不当我云南王府未来的王妃,偏偏要去和一个庶人成婚——你待人一片赤忱,可却知人家在枕边是怎么一道道将你算计,引你做踏脚石,去铺他的康庄大道!”
余洛的手背紧紧扣住,像是要把他骨头捏碎似的。
“信错了,你真的信错了人!”
余洛有些蒙了,裴小王爷说林寂算计他。
他能算计他什么。
林寂是他从茶馆里找来的,也是他费劲千辛万苦留在府里,更是他不惜用金手指作弊,苦心孤诣好不容易才攻略下的主角。
要说算计,那也是自己算计了他。
裴寒凛为什么说是林寂算计了自己。
看到余洛眉头紧锁,一副迷茫至极的样子,裴寒凛终于不得不松开手,稍稍后退些许,“阿洛,我让你见一个人,你就全都明白了。”
见一个人。
谁啊。
裴寒凛看着书房内屋幽暗深处,道,“沈公子,你出来吧。”
余洛这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远山眉如山涧月,姿容风华,透着些清冷出尘的气度。
他隐隐觉得,此人有一点点眼熟。
但这种感觉一闪而过,很快被裴寒凛的话震住。
“阿洛,你看清楚了,这位沈公子才是救你的人。”
什,什么。
余洛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似乎并不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杵在原地许久。
“余三公子。”
沈棹雪朝着余洛翩翩一礼,面如冠玉,仪态卓绝,“我曾去过余府一次,不知门房有否通告。后来再想拜访,却被有心之人扣在府里,故而见面晚了。”
“我起先也不懂,直到昨日新科状元游街,得知那位是余府的世子妃,才对其中的关窍恍然大悟。余三公子重情重义,可是这份情谊却被有心之人利用,成为争权夺利的工具。我与公子少年有共患难之谊,实在不忍看公子深陷其泥沼……”
“可那宋姓的高官一路来派人监视着我,我实在近不得余府。想到云南王府和余府素有交情,才不得不先来云南王府求助于裴小王爷。”
沈棹雪说话甚是斯文,说话条理分明,不疾不徐。
饶是如此。
余洛却久久回不了神。
他看着面前青裳楚楚的隽秀男人,只觉得那一番话从耳朵里进去又出来,来来回回在脑海里回荡许多次,才听明白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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