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余洛有点没听懂。
林寂再夹了一筷子肉,放在小碟里将肥瘦分得干净利落。
余洛不吃肥肉。
却极爱吃香甜的红烧口味。
所以每每遇到这道菜,林寂都是会帮他这样把肥瘦剔开。余洛是个心不细的人,到如今才发现这个和自己成婚的人心细如发——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过。
但是林寂总是把他的喜好,习惯,自然而然地能猜得一清二楚。
也许就是这样的人。
才能够在这般官运亨通,扶摇直上吧。
余洛用力晃晃脑袋。
怎么回事,林哥哥身上那种矛盾感又出现了。
总觉得心里积压的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发强烈,好像不单单是“主角光环”几个字能解释。
余洛隐约间总有种感觉。
好像林寂还有另外一面,是隐藏着的。
这个想法刚跳出来的时候立刻把他吓了一跳。
说好的主角就是正道之光,是王朝最后的希望,怎么可能两面三刀。
“你祖母和你长兄固然焦虑,但这世间诸多难处,又岂是焦虑就可解决。你祖母送了你姑母入宫陪伴皇帝左右,当了十年贵妃,一朝熬成皇后。可余家成了外戚不够,还想插手朝堂中枢,让你兄长考了六年,费尽心思入了内阁。”
林寂慢条斯理地又给余洛打了一小碟桂花酥推到他面前。
过往,他是从不和余洛说这些官场朝堂上的事情。
今日余洛问了。
他就也没那么避讳地谈了几句。
三言两语,鞭辟入里。
“皇帝以武定江山,但是如今,手握兵权的却都是些外姓人。云南王裴氏,宣平侯余氏,还有一位,边州浔阳侯贺氏,你看看,有哪个是和皇帝沾亲带故的。魏家人丁少,在前朝的手已经折损得七七八八,皇帝更是断了子孙脉,膝下无子女能分兵权。”
“便是从堂亲里去找,也只能找出魏闻绪之流。魏闻绪吧,早些年陛下还不是皇帝的时候,他更是什么都不是。如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拉拢拉拢人心当太子还行,若是要他掌兵权,那可就为难了。”
真撬开了林寂的嘴,余洛自己却听得云里雾里。
——我跟你真的活在同一本书里吗。
什么叫“魏闻绪拉拢拉拢人心还行”。
余洛皱紧了眉头,“魏闻绪很不会拉拢人的,他跟我退婚的时候,可没少把我家得罪干净。”
做事那是决绝得很,不留后路,怎么还能算“会拉拢人心”。
简直是见风使舵,坏透了呀。
林寂听了这么句,又笑了一声给他倒了一杯茶,好脾气地附和,“你说的倒是也有理。”
“还有还有,你刚刚说的那句没有和陛下沾亲带故的,也是不对。裴家和贺家的确是非皇亲国戚,可我们余家是沾的啊!”
这下,林寂一筷子没夹稳那一块烧鸡腿,又跌回了盘子里。第二回 才夹住了。
“我姑母是皇后,我们余家怎么就不算是陛下的亲戚了。若是陛下还能生育,我姑母生下陛下的孩子,那孩子还得喊我父亲一声舅舅呢!”
余洛大喇喇地指出林寂刚刚的话里有不对的地方。
换来那人沉寂了许久。
余洛闻见一股冲鼻的油腻味,才发觉刚刚一来一回的交谈里,碗里的肉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就等着他动筷子吃呢。
林寂有些喑哑地附和。
“嗯,你说的,倒也有理。”
怎么感觉。
气氛怪怪的。
余洛学着林寂,也给他夹了几筷子菜,“而且,你还是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如果你入内阁的话,会不会帮衬我们余家,若日后有朝一日余氏蒙难,你会不会——”
会不会出手援助。
按照余洛的想法。
就是余家有恩于林寂,又是亲戚,自然能互帮互助的。
“宣平侯府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你怎的就觉得,余氏会蒙难呢。”
林寂倏然抬眸,眼神里多了一些余洛根本看不懂的锋芒,像是要窥进他的内心深处。
林寂放下筷子,拿手背撑着下颚,倒像是平日里读书时候的姿势,只是不知怎的余洛赶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好像刺得他脸颊发痛。
敏锐地发觉这孩子应该的确知道了什么,此刻却一幅不敢说出来的样子。
“阿洛。你是不是知道了,你父亲的侯位是怎么来的。”
啊。
怎么来的啊。
余洛紧张地险些把手里的衣袖绞碎了:这个他真的不知道啊。前面的很多剧情他都忘光了,他只记得和现在临近的事件。
会这么问,也是因为知道余家马上有大难临头。
本来是想如果聊得开心,能把话说开了,就能利用姐姐父亲的兵权和主角的身世强强联手,共渡难关。
可是怎么这一场谈话好像——
和他想象中根本不一样,非常的诡异。
林寂刚刚说什么。
余家的这个侯位到底是怎么来的。
你,你让我今天再去看看前面一百章补一下功课我再跟你讨论这个话题。
看到余洛瞬间慌张的脸色,林寂眼微微眯起,“是谁在你耳边嚼了这些舌根。”
“我,我……”
余洛舌头打结。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了过去的一切,也还是觉得——”林寂暗缁色的瞳眸冷峻又深邃,直直地盯着自己。
“余家这侯位,还有兵权,是势必应该守住的了。”
林寂紧紧地盯着他,眼神里隐去一些锐利,再次变得平静无澜。
“即便你父亲身上缠绕着累累冤魂,为后世口诛笔伐,你也想继续维持余府那所谓的荣华与权势,是吗。”
这三连问直接把余洛问得脑袋一片空荡。
超,超纲了。
不对,纲没超,是他没复习到位。
余洛接不上话,只白着一张脸,手里的筷子都好像握不稳了似的:“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情……”
林寂怔忪。
始终僵直的背脊也不自觉地松泛下来,当他意外地感觉到方才那几句话里他竟没能把握好度的时候,心里头暗暗自嘲一下。
“抱歉,是我说的太多了。”
林寂看到余洛像是回不了神的模样,恢复到以往温柔的模样,“菜都要凉了,你再吃些吧。”
余洛神色发懵,只麻木地听从,将一块肉塞进嘴里。
一下就侧身将刚刚好不容易吃进去的一点东西吐得干净。
这下,轮到林寂的脸色难看起来。
“对,对不起……”
余洛还是很小声地道歉。
他好像被吓到了。
林寂绕到桌前,端过一杯茶让他漱了口,将人直接打横了抱起来,态度恢复到从前的温润而泽的模样,好像刚刚他们不曾激烈地对峙过似的,“大概是前几夜着凉了,我们回去吧,得找个大夫给你看看。”
余洛却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声音很小,像是有些怯懦地问:“我父亲的侯位,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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